京城，某个老旧的筒子楼里。


    李贵正把自己死死地锁在房间里。


    窗帘拉得密不透风，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他不敢开灯。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廉价泡面和汗水混合的馊味。


    他已经在这里躲了一天一夜。


    发布会结束那天，他刚走出大门，就被一群不知道是记者还是愤怒观众的人给围住了。


    “骗子！”


    “你对得起那些英雄吗！”


    “退钱！”


    因为他当时借着老兵后人的名号卖惨，还圈了一大笔爱心人士的捐款。


    可现在全露馅了，无数的质问和唾骂，像冰雹一样砸在他身上。


    有人朝他扔矿泉水瓶，有人朝他吐口水。


    他连滚带爬，丢了一只鞋，才在助理的掩护下冲进一辆车。


    那辆车，把他扔在一个偏僻的巷子口，就直接开走了。


    他被人一路追到了晚上，才敢趁着夜色，偷偷溜回家。


    他不敢开手机。


    不敢上网。


    他知道，网上现在肯定已经翻天了。


    他完了。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害怕。


    他怕那些追他的人找上门来。


    他怕武家的人来找他灭口。


    他更怕……警察。


    那段收钱的录像，就是铁证。


    敲诈勒索，这是要坐牢的！


    他抱着头，蹲在墙角，浑身都在发抖。


    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也不敢出门买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屋子里的黑暗，仿佛一只巨兽，要将他吞噬。


    突然。


    “嗡嗡……”


    寂静的房间里，手机震动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李贵像一只被惊到的兔子，猛地弹了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床头柜上，那个不断震动的手机。


    屏幕的亮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是谁？


    是武家的人？


    还是……


    他不敢想下去。


    响了很久，很久。


    就在他以为对方要挂断的时候，手机的震动停了。


    他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手机又响了起来。


    还是那个号码。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的心头。


    他知道，他躲不过去了。


    他颤抖着手，拿起手机，划开了接听键。


    他把手机放到耳边，连呼吸都屏住了。


    “喂……”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你好，请问是李贵，李先生吗？”


    “是，你哪位？”


    李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好，我们是京城公安局朝阳分局的。”


    轰！


    “公安局”三个字，像一道炸雷，在李贵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来了。


    他们真的来了！


    警察找上门了！


    “李先生？你还在听吗？关于今天下午李烨先生报案，称您对他进行造谣诽……“


    对方的话还没说完。


    李贵手一抖，手机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连滚带爬地冲到门口。


    他没有去开门，而是死死盯着门边墙上的一个铁盒子。


    电闸。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伸出颤抖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向下一扳！


    咔嚓！


    一声脆响。


    整个世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和死寂。


    屋子里。


    只剩下他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李烨那个杂种，他居然真的敢报警！


    他不是应该发个律师函，在网上警告一下，然后私下里找人来谈吗？


    圈子里的人不都是这么玩的吗？


    他不按规矩来！


    李贵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


    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死死攥住他的心脏。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冰冷的手铐，听到了法官宣判的声音。


    敲诈勒索。


    造谣诽谤。


    数罪并罚，这得进去蹲几年？


    他的人生，完了。


    不。


    不光是坐牢。


    还有武家。


    他把事情办砸了，还留下了那么大的把柄。


    以武凡那种人的手段，会不会找人……做了他？


    一个激灵，李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坐牢，和死。


    哪一个更可怕？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两样都不想要。


    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在这里等死，那个高高在上的武大少爷，却能把手脚擦干净，继续当他的大明星？


    是他让自己干的！


    剧本是他给的！钱也是他给的！


    现在出了事，想把他一脚踢开？


    没那么容易！


    黑暗中，李贵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恐惧正在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路的疯狂。


    一种同归于尽的狠厉。


    不行。


    不能就这么算了。


    就算是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一个念头，像毒草的种子，在他心里疯狂地生根发芽。


    他要反咬一口。


    他要把事情闹大，闹到所有人都知道，幕后黑手就是武凡！


    他要让武凡，也尝尝身败名裂，掉进地狱的滋味！


    想到这里，他不再发抖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摸黑找到了自己那台旧得快要散架的笔记本电脑。


    这是他当初为了写点东西骗钱买的。


    幸好，还有电。


    他掀开电脑盖。


    屏幕亮起的光，照亮了他那张扭曲、狰狞的脸。


    他没有连网。


    他先是打开了一个文档，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


    他要把所有事都写下来。


    从秦浩怎么找到他，怎么许诺他好处，怎么给他那五万块钱定金，怎么教他对着镜头卖惨……


    他要把所有的细节，都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


    写完之后，他又打开了电脑自带的录像功能。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油腻的头发，对着摄像头，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大家好。”


    “如果你们看到这个视频，那说明，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开始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的表演。


    他声泪俱下，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资本蒙蔽、利用，事后又被威胁要灭口的可怜虫。


    “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贪财，不该冒充烈士后人，我对不起英雄，我罪该万死！”


    “但是，我只是他们手上的一颗棋子！”


    “是武凡！是当红明星武凡，他嫉妒李烨的才华，是他一手策划了对《亮剑》的抹黑！”


    “他答应事成之后给我五十万，现在事情败露，他就想杀人灭口！”


    “这段视频，就是我的遗言！”


    “如果我死了，凶手就是武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