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凡挂断电话，长长呼出一口气，身体靠在冰冷的红木书桌上。


    他闭上眼，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所有的环节。


    水军是专业的，用的是境外服务器，钱也是通过好几道手转出去的，查不到他头上。


    陈敬石是个爱惜羽毛的伪君子，为了保住自己的学术地位，只会把所有事都烂在肚子里。


    江1泽是自己人，更不敢多嘴。


    至于那个乡下来的骗子李贵，


    武凡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


    一个为了五万块钱就能出卖灵魂的蠢货，能翻起什么浪？


    他甚至懒得派人去处理。


    这种人，吓唬两句，自己就躲起来了，再也不敢露面。


    应该……没什么遗漏了。


    就在这时。


    桌上的私人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两个字，让武凡的瞳孔，骤然一缩。


    【爷爷】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他深呼吸，调整了好几次面部表情，才颤抖着手，按下了接听键。


    “爷爷。”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和畏惧。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


    这十几秒，对武凡来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压抑的沉默，比任何咆哮都让他感到恐惧。


    终于，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


    “手脚，都擦干净了？”


    没有问候，没有责备，只有一句冰冷的质问。


    “擦干净了，爷爷。”


    武凡的喉咙有些发干。


    “那个所谓的学者，还有那个扮孝子的农民，都处理好了？”


    老爷子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陈敬石那边，他自己的把柄比我们多，他不敢乱说话。那个叫李贵的……是个无赖，不足为虑。”


    “不足为虑？”


    老爷子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嘲讽。


    “你就是因为这种自大，才输得这么难看。”


    “我……”


    武凡想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们武家，可以输给战场上的对手，但不能输给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阴谋诡计，更不能因为一个蠢货，被人抓住把柄！”


    老爷子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振邦是怎么教你的？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你却找了一只疯狗，一条泥鳅，去对付一头饿狼！”


    “爷爷，我错了。”


    武凡的头，低了下来。


    “我不想听你认错。”


    老爷子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但那份平静下，是更深的失望。


    “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武凡。”


    “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一个光脚的无赖。因为他烂命一条，什么都敢做。”


    “如果你因为这条泥鳅，让武家的名声沾上一点泥点子……”


    “你自己，滚出武家。”


    电话，被挂断了。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武凡的脸色，一片煞白。


    他忘了。


    他真的忘了李贵那个不受控的无赖。


    同一时间。


    疾驰的保姆车里。


    红姐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拿着手机，不停地刷着最新的新闻和评论。


    “李烨，你快看！豆角评分9.8！收视率破5.7！天呐，我们创造了历史！”


    王海山也坐在旁边，虽然没说话，但眉宇间的兴奋，怎么也藏不住。


    李烨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


    他没有看手机。


    “红姐。”


    他忽然开口。


    “嗯？怎么了？”


    红姐抬起头。


    “这场仗，打完了吗？”


    李烨问。


    红姐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当然打完了啊！你看网上，现在谁还敢说《亮剑》一个不字？我们大获全胜！”


    “是吗？”


    李烨转过头，看着她。


    “打人一拳，要防他踢腿。别人用刀子捅了我们，我们只是把刀子拔出来，扔回垃圾桶。”


    “这不叫打完。”


    “这叫刚刚开始。”


    红姐和王海山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他们看着李烨平静的脸，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


    李烨拿出自己的手机。


    他没有打开任何社交软件，而是直接按下了三个数字。


    110。


    电话很快接通。


    “您好，京城110报警中心。”


    李烨的声音，清晰而冷静。


    “您好，我要报案。”


    “先生请讲。”


    “我的名字叫李烨，是电视剧《亮剑》的导演。有人冒充烈士后代，对我以及我的作品进行公开造谣诽谤，并且，涉嫌敲诈勒索。”


    红姐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王海山也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都没想到，李烨竟然真要报警！


    在娱乐圈，这种事，大家一般都是发个律师函警告一下，私下解决。


    很少有人，会真的走到报警立案这一步。


    因为太耗费精力，而且容易把事情闹得更僵，不好收场。


    “对方叫什么名字？”


    “李贵。”


    李烨报出了那个名字。


    “好的，李先生，我们已经记录。请您方便的时候，带上相关证据，来一趟朝阳分局做笔录。”


    “好，我明天上午过去。”


    挂断电话。


    车厢里，一片死寂。


    红姐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李烨，你……你来真的啊？”


    “不然呢？”


    李烨反问，“等着他们下一次，用更卑劣的手段来对付我们？”


    “可是……为什么只告李贵？那个陈敬石，他才是……”


    “陈敬石背后有人。”


    李烨打断了她的话。


    “他是一支射向我们的毒箭，但真正拉弓的人，藏在暗处。我们现在动不了那个拉弓的人。”


    “但李贵不一样。”


    李烨的眼神，闪过一丝冷冽。


    “李贵是他们随手捡起来，砸向我们的一块石头。”


    “他很脏，很硬，但没根基。”


    “现在这块石头，砸偏了，掉在了地上。”


    “我要做的，就是把这块石头捡起来。”


    “再用尽全力，把它扔回去。”


    “我倒想看看，那个躲在暗处拉弓的人，被这块又脏又硬的石头砸中，会是什么表情。”


    红姐和王海山，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发自心底的敬畏。


    狠。


    太狠了。


    这根本不是反击，这是要掘地三尺，把对方的老巢都给掀了！


    李烨没再说话，他只是看着窗外。


    他很期待。


    期待那个光脚的李贵，能给武凡，带来多大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