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但我不希望，再交第二次。”


    何雨柱的话，让车间里的火气和沮丧都消散了。


    他走到瘫坐在地的李卫东面前，弯下腰，伸出手，将这位老师傅从冰冷的地面上扶了起来。


    李卫东浑身发软，站都站不稳，脸上都是泪痕和不好意思。


    “老板……我……”


    何雨柱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稳。


    “李师傅，这点事，算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想当年，咱们在那个破棚子里，拿锉刀一点点改机床，报废的零件堆起来，比这块毛坯贵重得多的是。”


    “不也一样闯过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李卫东浑身一震。


    是啊。


    当初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们都敢拼。


    现在有了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反而连一次失败都承受不起了？


    何雨柱扶着李卫东站稳，然后转过身，看向满脸火气还没消的王铁柱，又看了看那几个心里有怨气的年轻技术员。


    “今天这事，是我的问题。”


    他环视全场，声音平静又有力。


    “是我太心急了，没有让大家做好充足的准备，就盲目上手。”


    一句话，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王铁柱愣住了，看着何雨柱，脸上的火气瞬间没了，反而有些愧疚。


    那几个年轻技术员，更是都低下了头。


    老板把责任都扛了，他们刚才的争吵和指责，显得那么可笑，那么不懂事。


    车间里，一下安静了。


    何雨柱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转身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沓东西。


    那是一沓用订书机订好的，崭新的小册子。


    他将其中一本，递到了李卫东的手里。


    “李师傅，你看看这个。”


    李卫东颤抖着手接过，低头一看，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见那本册子的封面上，印着一行醒目的大字。


    五十铃高精度镗床操作手册（红星简化版）。


    他猛地翻开册子。


    里面不再是那些天书一样的日文符号。


    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中文汉字，配着一张张手绘的，简单易懂的控制面板示意图。


    每个按钮，每个旋钮的功能，甚至可能出现的故障代码，都用最直白的大白话，标注得清清楚楚。


    “程序启动：按此绿色按钮。”


    “紧急停止：按此红色按钮。”


    “快速进给：危险操作！非调试模式严禁触碰！”


    李卫东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了那句“危险操作”上。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如果……如果他早一点看到这本册子……


    何雨柱将剩下的小册子，分发给在场的每一个技术员，不管是老师傅，还是年轻人。


    “我知道老师傅们经验丰富，但也得承认，新东西有新东西的门道。”


    “我也知道年轻人学东西快，但也别忘了，真正的加工，光靠按按钮是不行的，经验才是根本。”


    他的目光扫过新老两代技术员。


    “所以，我宣布一个新的培训方案！”


    “从今天起，师徒结对！”


    “一个年轻人，带一个老师傅。小年轻们，你们的任务，就是手把手教会师傅们，这个面板上的每一个按钮，是什么意思，怎么用！”


    “老师傅们，你们的任务，就是把你们几十年的加工经验，怎么听声音，怎么看切削，怎么保证精度，毫无保留的，传给你们的徒弟！”


    这个方案一出来，整个车间的人，都愣住了。


    随即，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老师傅们找到了台阶下，他们不是学不会，只是需要年轻人帮一把。


    年轻人也找到了表现的机会，他们不再是只会动嘴皮子的“菜鸟”，而是能给老师傅当“小老师”的关键人物。


    一场眼看就要爆发的内部矛盾，就这么被何雨柱化解，还变成了让新老技术员互相学习的好机会。


    “都听明白了没有！”何雨柱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明白了！”


    这一次，回答他的，是新老技术员们一起发出的呐喊。


    那声音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和干劲。


    之前那堆废铁带来的压抑气氛，似乎在这一刻，被彻底冲散了。


    培训立刻开始。


    恒温车间里，上演了滑稽又温馨的一幕。


    之前还互相看不顺眼的年轻人和老师傅们，此刻正凑在一起，对着那本小册子，指指点点。


    “师傅，您看，这个钮是微调，您刚才拧的那个，是倍率，一下就翻十倍！”


    “哎哟！原来是这样！”


    “徒弟，你过来感觉，听这个声音，就是吃力量太大了，得往回调一点……”


    一个叫刘师傅的老技术员，性格最是紧张。


    他在年轻徒弟的指导下，练习开关机。


    结果一紧张，脑子里就想着不能再按错，手伸出去，精准地按下了那个红色的紧急停止按钮。


    机床刚“嗡”的一声启动，又“嘎”的一声停下。


    如此反复了三四次。


    “哈哈哈，老刘，你这是跟急停按钮干上了啊。”


    “你这是练习百米冲刺的反应速度呢。”


    旁边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车间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之前那种凝重压抑的气氛，被这阵阵笑声，彻底冲刷得一干二净。


    李卫东没有笑。


    他拿着那本崭新的小册子，看着那些虚心向年轻徒弟请教的老伙计们，看着那些一脸认真给师傅讲解的年轻人。


    他的眼眶，又一次红了。


    但这一次，不再是因为悔恨，而是因为看到了希望。


    他走到何雨柱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板，我明白了。”


    他知道，只要人心不散，只要有这样一位领头人。


    这个项目，就一定还有希望。


    ……


    就在红星五金厂热火朝天搞内部培训，消化那次失败的时候。


    消息，也传到了外面。


    京城农机总厂，厂长办公室。


    李厂长正端着他那个泡着上好龙井的搪瓷缸子，听着心腹手下的汇报，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你是说，何雨柱那个宝贝疙瘩，第一天就报废了？”


    “千真万确！厂长，我托人在天津港那边打听到的，消息都传遍了！说是一个老师傅瞎操作，把刀都给干断了，机床也冒烟了！听说那场面，惨不忍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