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
作品:《月下镜花》 华北战乱不休,米面贵的不行,粮店前的队伍每次都排得老长,却一直有人送来成袋的米面放在家门口,敲门后却走了,姮音站在门口四下张望,却不见人影。她们家只有两口人,接连松了几次,就够她们生活。
姮音猜到应该是萧牧河的安排,可是他一直没有消息,姮音去过他的大宅子,开门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管家。
听她问起萧牧河的事,年过半百的老管家也愁眉苦脸,浓浓的金陵口音,“小姐您问我,我问哪个去哟?以前还能有个信函回来,吩咐事情,现在也没信回来,我们也是急得很。”
她在萧宅坐了片刻,听着老人说了些往年旧事,说少爷如何如何,话里话外,他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她没再多问,道了谢就离开了。
姮音只好等着,路过报摊的时候,她就买回来有战事小报的,上面登了些语焉不详的战讯,时真时假,虚虚实实,姮音不懂其中的门道,就都买了回去,把有关战事的报道都剪下来贴在本子上。
这次规模很大,很焦灼。姮音只能知道一点零星,还是很落后的消息,但是就算是很明显的假消息,也可以看出战线拉得很长,仗打得极惨烈,死伤惨重,北面的兵不够,就从南边抽调,听老师说,柳玉声的先生也去山东那了,萧牧河的弟弟也想参军,但因为年龄不够,所以没有批准他去前线。
姮音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月以后,两个月以后,还是没有他的消息,马上快放寒假了。
北平初雪。
姮音依旧等待着,外头兵荒马乱,消息隔绝,他杳无音讯,周围的人,连萧府的人都要以为他死了,不约而同似的,都用心照不宣的悲悯对待她,好像她已经成了萧牧河未过门的遗孀,可是姮音还是固执地以为,萧牧河一定会活下去。
外头渐渐有了些闲话。萧家少爷一去数月,怕是凶多吉少,原本订下的亲,在许多人眼里,就是个无头婚事。也有人不识趣,寻上门来,上门要和她议亲。姮音生得好看,从来不缺求亲的人,但是她不愿意。
是个大商人,约莫三十上下年纪,由个惯会说媒拉纤的婆子引着,提了礼物登门来访,王兰不好拒绝,就先让人进来喝个茶。
商人话里话外,绕着弯子打听姮音的事,说她这般品貌人才,总不能白白误了青春,还有什么如今世道虽乱,生意还是能勉强做下去,家中也算薄有资财,断不会委屈了小姐的混账话。
姮音听得火大,劈头盖脸给他赶了出去,文人骂起来话,那可是尖锐的很,商人尴尬的很,但心中觉得姮音没了依靠,就说要下次再来,却又生怕姮音再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逃一样从她家跑了。那是王兰第一次见到姮音发火。
她觉得姮音还是年轻,活在世上,总要现实一些,风往哪里吹,人就往哪里走。
可是姮音却不觉得。
寻常人养个狸猫,猫儿对人亲昵,撒娇耍宝,为了讨好人就事事依着人来,姮音又不是什么冷心的人,自然也会心软,更何况她们马上要订婚了,猫儿跑出家,人也会找一找,更何况一个活生生的人。
萧牧河是生是死,姮音都要等一个结果,她不想要不明不白地分开。
有天,老管家找到她,说是金陵来了信,是司令的,姮音拆开,却是说如果萧牧河死了,她可以拿着礼金改嫁。
姮音不愿意,老管家不忍看她煞白的脸色,说:“这是少爷自己的心愿。”
姮音摇头,“这算什么心愿?我不信。他会回来的。”
老管家也没再说什么,她和少爷一样,都是有自己坚持的人,旁人说再多也没办法动摇。也怪不得他们两个能走到一起,有时候,缘分大约就是天定吧。
雪天夹着雨,北平城阴沉沉的。
都说华北战事歇了,大获全胜。
卖报的小童奔跑叫喊着号外,街上的人欢呼雀跃,姮音撑着伞,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在开心,这意味着很长时间内,都会有一段和平时期,不会再有牺牲,许多人能活着回来。
姮音本该沿着街边回家的,可是她招了一辆黄包车,去了萧府,管家开门,再次站在萧家的大门前时,她的心情不由自主焦急起来。
老管家来开门把她迎进去,他见到是姮音,似乎并不意外,“小姐是为着前方的消息来的吧?”
姮音说:“胜利了,那他有信了吗?”
他知道姮音是为什么而来的,他知道情况多么差,萧牧河去的地方,仗打得最是惨烈,后来清理战场,许多尸体根本辨认不出来身份,伤员在惨无人道的轰炸时转移到了天津,还未全部确认身份,活下来的人就像他走的时候说的一样,九死一生,只有一成的人幸存。可是又不忍心把话说死,就说:“凶多吉少啊”
姮音勉强笑着说:“那就是还有希望。”
或许,寒冷的天气总是难熬的。
回家后,姮音做了噩梦,她没见过什么血腥场面,最多过年的时候帮妈妈处理拔了毛的鸡,可是梦里却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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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躯和断肢,鲜血从红色变作褐色,又凝固成了黑色。敌人的飞机从头顶飞过,轰隆隆作响,姮音本来还害怕地蜷缩着,却在硝烟中见到了躲在柱子后的萧牧河,他无力地靠在那,身上全是血,枪却还握在手中,高度警惕着。
突然,飞机投下炸弹,切断了姮音的梦。
姮音醒来后,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哭,两只眼睛肿得和核桃一样,去学校上课也心不在焉的。
午后课间,她正靠在廊上走神,李青从政治主任的办公室走出来,朝她招了招手,姮音提了提心情,赶紧走过去。
进门前李青对她说:“有个电话打到学校来,是北平陆军医院的,要寻萧牧河的家属,你快进去吧。”
她走进办公室,听筒搁在桌上,她拿起听筒贴到耳边,手抖得不成样子。
“喂?”
另一头是个男声:“是东方小姐么?萧牧河上校现已转至北平陆军医院,伤势较重,情况不甚乐观,院方通知家属前来探望,您看您什么时候能到?”
姮音抓着电话:“好,好,我这就来,这就来。”
挂了电话,姮音喜极而泣,能活着回来就好,活着就有希望。她哭着向李青请了假,李青抱抱她,安慰道:“快去吧。”
姮姮音赶紧下楼了,外面飘雪,姮音撑着伞,来到医院,紧张得两脚发软,走到病房门口,隐约看到床上的轮廓,伞从手里滑下去,她捂着胸口,多少天的紧张和等待从眼眶落下,她两只手捂着脸,压着声音大哭。
护士走过来,递给姮音一张照片。
姮音抹去眼泪,接过照片,看清了照片上的人。这是她刚上女校拍的,留在学校档案里。这张照片被烧了一角,但还能看清,这张青涩的面容是姮音。
护士说:“从他军装内袋里找到的,上头根据查了许久,才确认是您,他的父母在金陵,路途太远,只好先请您来。”
姮音心中百感交集,她把照片装到口袋,问她:“他现在怎么样了?”
护士说:“情况很难说,弹片的位置不好,失血过多,又染了炎症,运气好的话能恢复过来,稍有不慎就会恶化的。”
姮音走到病床前,弯腰看着他的脸。
黑了,瘦了,脸颊凹陷下去,脸上很多细小的伤口,额角和颧骨贴着纱布,脖子上和病号服领口下都缠着厚厚的绷带。血气被药味压了下去,好像刚从药缸里捞出来。
她坐在病床边,拿出自己的照片,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