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前


    南宫瑾瑜端详着手中那把短刀，终于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传太子。”


    身旁那随侍多年的老太监，立刻就明白了皇上的用意，他小声提醒：“皇上，江都是萧王封地，若是太子殿下贸然前去，只怕，只怕……”


    南宫瑾瑜听闻不由怒从心来，自己是当今皇上、九五至尊，难道做什么事情还要看一个萧王脸色？


    但也知道自己这个皇兄的脾气，若是真不与他招呼一声，就算是太子，到了江都地界，怕也只会是处处受制于人。


    “六百里加急。”


    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叫喊，南宫瑾瑜不得不将此事暂放一边。


    “启禀陛下，狼关告急，敌军大举进犯我狼关要塞。”


    狼关距江都距离不过三百里，且地势险要，乃江都咽喉所在。敌酋如此大规模进犯，窥视大乾之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


    “即刻宣萧王进宫。”


    太子与五皇子此时都已得到消息，几乎是和南宫云华同时入宫。


    南宫云华：“臣参见皇上。”


    南宫瑾瑜：“皇兄免礼，想必军情战报你也已经收到？”


    南宫云华：“臣刚得到边关军报，是以即刻进宫面见皇上。”


    南宫瑾瑜：“狼关距你江都不过三百里，朕命你即刻启程返回江都领军平乱。”


    南宫云华：“臣遵旨。”


    “父皇，儿臣愿与萧亲王共御外敌。”


    “父皇，儿臣也愿同往。”


    五皇子和太子先后站了出来，南宫瑾瑜沉思片刻：“萧亲王，既然二位皇子皆有报国之心，依你之见，谁去更为合适？”


    “那就让太子殿下跟臣一块，去边关历练一下吧。”


    南宫云华连想都没想就直接就点了太子，南宫瑾瑜却道：“太子乃国之未来，还是让五皇子随你同往吧。”


    “臣领旨。”


    “儿臣遵旨。”


    “此番前去边关历练，一切皆需听从你皇伯调遣，若是被朕知道你在军中摆皇子那套，回来以后定不轻绕。”


    “儿臣遵旨，儿臣定当瑾记父皇教诲。”


    “皇伯怎么知道你点了太子，父皇就一定会选我呢？”南宫渊问道。


    “虚则实也，实则虚也。这一招，还是从太子那学来的呢。”南宫云华道。


    南宫渊与他并行，接着说道：“双黛那边皇伯可都已经安排妥当？”


    南宫云华忽然勒住马缰，看着他正色道：“记住皇上身边的那是建宁公主！”


    说完南宫云华策马扬鞭，领着一众护卫朝着江都疾驰而去，五皇子南宫渊在原地稍楞了片刻，也赶紧勒紧马缰赶了上去。


    待他们出去后，南宫瑾瑜单独留下了太子：“你五弟去边关平叛，为朕分忧，身为太子，你也应该担起些责任了。”


    太子躬身道：“任凭父皇调遣。”


    南宫瑾瑜：“这把刀产自江都，令朕不得不怀疑，江都是否在私铸铁器。然而江都战乱突起，萧王朕还是不得不用。你说，此事当如何查？”


    太子顿了顿：“江都是皇伯的地盘，眼下这个节点，不适合去江都。儿臣认为，可从青州着手。”


    “青州盛产铁矿，盐铁使也驻扎在青州，掌管铁矿的流通。江都的铁器不可能凭空出现，从源头上查起，或有意外收获。”


    南宫瑾瑜想了想，允了他所说的，又给他一块令牌：“此事交给你，你可在朝中随意选几个人帮你。”


    太子行礼道谢：“多谢父皇，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


    “王爷，太子的队伍已经出了阳城，看方向，好像是往青州去。”


    南宫云华挥了挥手，来者施礼退了出去。


    “皇上这是在敲山震虎啊。”


    “王爷高见。”


    一旁的师爷捋着山羊胡，看样子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王爷，五皇子求见。”


    “让他进来。”


    “见过五皇子殿下。”


    师爷问候过南宫渊便转身退了出去。


    南宫云华并没有起身，南宫渊却是很乖巧地躬身施礼：“侄儿见过皇伯。”


    “这里没有外人，坐下说话。”


    南宫渊：“王爷，狼关被围多日，侄儿愿领兵去援。”


    南宫云华抬眼看他：“五皇子这是在怪我迟迟不肯发兵？”


    南宫渊忙道：“侄儿不敢，王爷久居边关，向来用兵入神，侄儿只是想为王爷分忧。”


    南宫云华：“是为我分忧还是听说太子去了青州，你着急要赶着回去？既然来了我江都，五皇子就安心住着，其他的事情用不着殿下操心。到时候自然会让殿下领着一份军功，风光体面地回去便是。”


    南宫渊脸色骤变。


    自从回到江都，他对自己的态度就有了变化，似乎根本没将自己的皇子身份放在眼中。


    南宫渊：“王爷此话侄儿有些不大明白。”


    “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过明白。”南宫云华似笑非笑看着南宫渊，他目光中透出些许寒意，让南宫渊不禁后背一阵冰凉。


    “王爷，人已经派出去了。”


    那位师爷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房内，余光还不自觉扫了南宫渊一眼。


    ——


    一路疾行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南宫珏掀开门帘，滑了进来。


    程欢：“怎么突然不走了？”


    “说是担心谷中有埋伏，让我们在这里等着。”南宫珏随手拿起盘子里的一块糕点塞入口中，说话的时候还有些含糊不清，“你觉得你爹会帮着我们吗？”


    宋琴淡淡道：“只要殿下言而有信，找出谋害我夫君的真凶，替我报仇。”


    马车外面一阵马蹄翻飞，远山凑到车窗外：“殿下，刚才派出去的人回报，谷中有百余具身份不明尸首。现已加强车队护卫，还请殿下多加小心。”


    南宫珏闻言张大了嘴，掀开车帘跳了下去。等到再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是全副盔甲，前胸后背还挂上了护心镜。


    程欢：“不是吧……这么……”怂，听到点风吹草动，就吓得跟个孙子似的。


    南宫珏看了看程欢，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纠结半天，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将护心镜取下，挂到程欢的脖子上：“好好好，给你给你，嘴里嘟嘟囔囔说什么呢。”


    程欢仔细调整好护心镜的位置，笑脸相迎：“我说，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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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真是英明神武、未雨绸缪啊。”


    很意外地没有发生任何意外，队伍安全到达青州。青州文武官员早就候在城下。而南宫珏这颗噗噗直跳的小心脏，直至进到了青州城内，才彻底放松下来。


    青州盐铁使宋濂，一来就设宴热情款待大家，谢过世子和太子的恩情。有关于铁器流向的记录更是连夜就搬进了客房。


    房间被竹简堆得无处下脚，程欢差点怀疑青州想搞篝火晚会，把她和南宫珏当作柴中间的芯芯。


    程欢随手拿起一本翻了几下，竖排、隶书、从右至左，buff叠满。她不是不愿读，实在是力不从心，看一行都眼冒金星


    南宫，不想读书，珏双腿一撒就想开溜，程欢及时逮住他：“殿下，干嘛去？”


    南宫珏被她揪住头发，身体后仰，拼命减小她手对头发的拉力：“那个……衙门文书这种事，不是应该由军师负责的吗？”


    程欢：“所以军师现在就指挥你，把这些仔细看了。顺带检查一下殿下的学习成果。”


    南宫珏：“这个先生没教过。”


    程欢：“没教过就不会吗？”


    南宫珏：“没教过上哪去知道？”


    程欢：“吃喝玩乐怎么不需要人教呢？”


    南宫珏：“怎么不需要，你怎么知道我没学？”


    ……


    最后两人面对面在桌前坐下，蜡烛一直亮到深夜，连吃饭都是丫鬟们送进来，如此熬了几个通宵，硬是毫无发现。


    无论南宫珏正着看、反着看、斜着看，都没有任何问题。从税收价格再到运输记录，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毫无漏洞。没有一块铁凭空出现，也没有一块铁凭空消失。


    程欢都开始有点怀疑：“莫不是铁器不是从青州流出的”


    南宫珏：“不可能，这账做得太奇怪。”


    程欢：“哪里奇怪？”


    南宫珏：“盐铁乃是一家独大的生意，他不可能不从假公济私。”


    程欢已经趴到竹简山上去了：“就算是贪官也要请人做个假账，怎么可能那么明显就能看出来。”


    南宫珏：“不，从他得知消息到现在也不过月余，不可能有时间做这么完整的账目。再说了我们此次为调查私铁案而来，即便是盐铁税收的账目上有些问题，我们也不会揪着不放。他一定是有意在隐瞒什么，而且，多半就和私铁案有关。”


    程欢反应过来：“那我们不是看了半天假的？”


    南宫珏点点头，把卷宗合上，还顺带抽走了程欢手里那一本，扔在一旁，颇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感觉：“终于不用看了。”


    程欢：我怎么觉得你还有点高兴？


    南宫珏：不用看书，当然高兴。


    两人对视一眼，争先恐后地冲出了房间。


    “啊！新鲜空气！”程欢伸了个懒腰。


    “真的受不了了，脑仁疼。”南宫珏揉着太阳穴道，“我要出去买点杏仁吃。”说罢，便往外走。


    程欢一眼就看穿他的伎俩：“吃完杏仁记得再算一遍，我就不信，他能做到万无一失。”


    南宫珏已经迈出去的腿原路就撤回了，打了个很夸张的哈欠：“倒也没那么饿，我还是睡觉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