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云栖城(三)

作品:《魔头修为尽失后

    那店小二说起鲛人时,眼中闪烁着近乎贪婪的光,他引着二人推开一间雅致的上房。


    宿云汀闻言,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照这么说,这天下修士都不需要修炼了,找一只鲛人便能轻轻松松位列仙班了。”


    店小二被他问得一噎,挠着后脑勺憨笑道:“嘿嘿,小的愚钝,也不懂这里头的玄机,不过那些仙长们的确是这么传的。”


    “嗯,”宿云汀微微颔首,算是打发,“下去吧。”


    待房门合上,他才一掀朱红衣袍,慵懒落座,自顾自斟了杯茶,纤长的手指轻叩杯沿,“啧,天下道途三千,正道也好,魔道也罢,终归是凭本事说话。竟还有这等借外物一步登天的痴梦……若真如此,那九天之上的仙界,怕是早就被挤得水泄不通了。”


    谢止蘅眉眼未抬,坐在窗边看着一本古籍:“大道三千殊途同归,讲求的是循序渐进,固本培元。妄图登天,不过是空中楼阁,终将倾颓,此等传闻皆是道听途说罢了。”


    宿云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只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他倒不是真信了那店小二的话,只是觉得有趣。这世间修士,为求大道,当真是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来。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云栖城的码头被一艘楼船的辉光笼罩,船体通体由玉石打造,在夜色中流光溢彩。船首处,一只引颈欲鸣的仙鹤栩栩如生,似下一刻便要振翅,气派非凡。


    这便是云顶天舟。


    船下人头攒动,皆是不凡的修士,却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拦在十步开外。


    “请出示请柬。”守卫面无表情。


    谢止蘅将那块墨色玉牌递过去。


    守卫接过玉牌,灵力探入,原本冷漠的脸庞瞬间变得恭敬,他双手奉还玉牌,深深一揖,侧身让开通路。


    “贵客,请。”


    宿云汀跟在谢止蘅身后,步履悠然地踏上甲板。方一进入,周遭的嘈杂与喧嚣被隔绝,悠扬的丝竹之声盈盈绕耳。


    天舟内部别有洞天,穹顶是星河流转,下方有小桥流水,仙雾缭绕其间。


    往来宾客见得二人,皆不由自主地投来视线。


    谢止蘅一身白衣,霜雪为袍,气质清冷出尘,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而他身侧的宿云汀,红衣张扬,容貌昳丽,即便神色慵懒,风姿依旧引得无数目光流连。


    “快看那二人,当真是神仙品貌……”


    “嘘,小声些!白衣那位气度不凡,修为深不可测,恐怕是哪家的尊长。”


    “那红衣的……当真好看,比画里的仙子还胜三分。”


    “我倒觉得,那般绝色,怕不就是传说中的鲛人吧?你看他眉眼间那股媚意,非人哉。”


    “不好说,他身旁那位仙长瞧着清心寡欲,冷冰冰的,不像是会豢养炉鼎之人。”


    “这你就不懂了,越是这般清冷的仙尊,动起情来才越是……”


    窃窃私语虽轻,却一字不落地传入宿云汀耳中。他脸上的笑意未改,甚至更深了几分,只是那笑意不及眼底,透着点凉薄。


    “仙尊大人,听见没?”宿云汀忽然凑近,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他们说得倒也不差,我如今可不就是被你‘豢养’着,除了尚未被你采补,与那炉鼎又有何异?”


    谢止蘅侧头看他,眸色微暗,没有说话,只是拉着他的手腕继续往里走。


    就在这时,一道轻佻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只见身着金丝华服的青年,手持一柄玉骨折扇,领着几个气息彪悍的家仆,大摇大摆地拦住了二人的去路。那青年一双三角眼毫不避讳地在宿云汀身上来回逡巡,眼神黏腻。


    “在下李云飞,云栖城李家少主。”他摇着扇子,下巴抬得老高,目光尽是贪婪与恶意,“这位道友,你身边这只鲛人品相不错,开个价吧,灵石、法宝,任你挑选。”


    他身后的家仆们顿时发出一阵心领神会的哄笑。周围的宾客也纷纷驻足,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皆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宿云汀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缓缓地笑了。


    主意竟打到他头上来了,这体验还是怪新鲜的。


    想当初在魔域,他顶着张鬼面獠牙的面具,座下群魔哪个见了他不是噤若寒蝉,绕道而行?何曾受过这等龌龊的肖想。


    宿云汀缓缓抽出被谢止蘅握着的手腕,向前走了半步,与那李云飞面对面。他非但没怒,反而嫣然一笑,那笑容足以令百花失色。


    “哦?你要买我?”他微微抬起下巴,姿态张扬到了极点,“这位李少主,口气倒是不小,可惜你付不起这价。”


    李云飞被他一笑晃了神:“笑话!这云栖城还有我李家买不起的东西?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宿云汀的缓缓抬手,指尖隐有符文幽光闪动,肩上却一沉,他侧头望去。


    谢止蘅越过宿云汀,站到了他身前。


    李云飞见正主出头,气焰不减反增,他愈发嚣张:“我爹可是云栖城主,跟这云顶天舟的主人更是莫逆之交!在这里,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也得给我卧着!”


    他以为搬出后台,对方至少会忌惮几分。


    然而,谢止蘅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李云飞,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只有漠视万物的虚无。


    下一刻,一股无形却沉重如万古雪山的气息骤然席卷开来!


    丝竹之声戛然而止,流淌的小溪瞬间冰封,连穹顶的星河幻象都为之停滞。


    李云飞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转为惊恐。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想后退,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扑通!扑通!”


    他身后的几名家仆更加不堪,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双目翻白口吐白沫,齐刷刷地跪倒在地,身体筛糠般抖动着,险些被这威压震慑到昏死过去。


    周围原本看热闹的宾客们,在这股威压下脸色煞白,修为低些的已然瘫软在地,修为高些的也拼尽全力才能勉强站立,纷纷骇然后退,瞬间拉开了几十丈的距离。每个人看向谢止蘅的视线里,都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与敬畏。


    他们根本探查不出这人的修为深浅,正因如此,才更显得恐怖,仿佛蝼蚁仰望苍穹,飞鸟直面天威。


    整个空间,落针可闻。


    李云飞的冷汗浸透了华服,牙齿咯咯作响,他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前……前辈……饶命……”


    谢止蘅终于开口,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波澜。


    “滚。”


    李云飞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骨与玉石地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甚至不敢抬头,连滚带爬地带着他那群已经快要昏厥的家仆,狼狈不堪地消失在了人群的尽头。


    威压来得快,去得也快。


    随着李云飞的逃离,那股令人窒息的气息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谢止蘅转身,重新拉起宿云汀的手腕。


    “走吧。”


    宿云汀任由他拉着,一言不发。


    两人在侍者的引领下,穿过大厅,走向二楼的专属厢房。


    一路上,再无人敢投来异样的视线,所有人都低着头,恭敬地让开道路。


    进了厢房,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宿云汀甩开谢止蘅的手,径自走到窗边的软榻上坐下,捡着果盘里的葡萄吃。


    谢止蘅也未多言,只在他对面坐下斟了杯热茶,推过去。


    就在这时,厢房内的传音法阵亮起,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


    “尊敬的贵客,云顶天舟拍卖会即将开始,请您稍作准备。”


    紧接着,厢房正对着高台的那面墙壁,竟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化作一片澄澈透明的水墙,将楼下高台上的景象分毫毕现地呈现在眼前,声音也清晰地传入。


    “欢迎各位道友莅临云顶天舟,小女子涟漪,有礼了。今夜奇珍云集,愿诸君皆能满载而归。接下来,让我们来看第一件拍品!”


    *


    最终,谢止蘅以十万上品灵石拍下了定魂草。


    拍卖会仍在继续,高台上的女修涟漪声音娇柔,介绍着一件又一件奇珍异宝,引得楼下大厅的修士们阵阵骚动。


    厢房内,一只通体温润的白玉匣子被侍者恭敬地送了进来。谢止蘅接过,看也未看,便直接收入芥子囊中。


    “东西到手,可以走了。”他看向宿云汀。


    宿云汀却靠在软榻上,支着下颌,目光落在下方,兴致不减:“再等等,我对后面的拍品,也挺感兴趣的。”


    涟漪在台上调动着气氛,一件件拍品被高价拍走。


    “各位!”她忽然拔高了声音,“接下来这件拍品,可是今晚的一大亮点,想必在座的大都是为它而来!”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四个肌肉虬结的壮汉合力推着一个巨大的牢笼走上了高台。牢笼上布满了禁制符文,闪烁着幽蓝的光。


    透过水墙,可以看见里面的身影。


    那是一个男性鲛人。


    一头瀑布般的银色长发,凌乱地铺散在身后,仿佛揉碎的月光,五官精致得不似凡人。一双蔚蓝色的眼眸,像是纯净的深海,此刻却盛满了惊惶与绝望,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在触及地面时凝结成了圆润的珍珠。


    他赤着上身,露出大片苍白的肌肤和线条优美的锁骨,下半身的鱼尾是湖蓝色的,鳞片泛着光泽。整个人蜷缩在牢笼的角落,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瑟瑟发抖的幼兽。


    “紫涧源的极品鲛人!诸位请看,这容貌,这身段,绝对是世间罕有!”


    涟漪的声音充满了煽动性。


    “更重要的是,他还是未经人事的极品炉鼎,与他双修,不仅能采其至阴元气稳固心神,更能助各位道友突破瓶颈,一窥天道!起拍价,五万上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万!”


    话音刚落,楼下大厅瞬间炸开了锅。


    无数贪婪、淫邪、狂热的视线,如利箭般聚焦在那个鲛人身上。


    谢止蘅本是随意一瞥,目光在触及那鲛人面容的刹那,却蓦地一顿。他瞳孔微缩,随即转头,视线死死地落在了宿云汀的脸上——那鲛人的眉眼,竟与宿云汀有着五六分惊人的相似!


    “十五万!”


    “我出二十万!”


    “二十五万!”


    价格一路飙升,气氛热烈。


    就在这时,一个怨毒的声音从斜对面的厢房传来,“五十万!”


    是李云飞。


    他报完价,还挑衅地朝谢止蘅他们所在的厢房看了一眼。


    宿云汀没有理会他。


    他的视线,从一开始就落在了那个鲛人身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