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半生
作品:《半生守望》 十二月徐清旖去了一趟厦门,11号在这里举办了一场漆画拍卖会,她觉得沈翌肯定会喜欢。
这几个月来他们几乎没有联系,徐清旖偶尔写文案的时候想起他,恍惚间还以为自己仍在黎江市的写字楼,而沈翌还会在楼下等她下班。
母亲有时候打电话来说,李安每个月仍然会往家里送各种东西,等到父亲将它们全部扔进小区楼下的垃圾堆,下个月又会换了新的送过来。
中国那么大,他们再没见过面。
快到圣诞节的时候,林知一给她打电话。
“是呀,没想到现在会怀上。”
“祝贺你啊,知一。”
徐清旖由衷地感到幸福,肖珩和林知一在一起这么多年,竟然现在忽然有了自己的孩子。
“我们想请朋友们一起吃个饭,虽然医生不建议我们要这个孩子,但先和大家分享喜悦吧。”
“肖总怎么说?”
虽然已经从公司离职好几年,徐清旖仍然习惯着这个称呼。
“他很担心我,让我听医生的话。”
林知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仿佛是释然一般笑了笑,“好啦,我就问问你下周末有没有时间,沈翌现在在哪里?”
“我当然有时间啊。”徐清旖说:“他去了加拿大。”
“加拿大?他去出差吗?”
“读书。”
“真厉害啊。”林知一说:“清旖,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他的样子,那时候你搬来和我一起住,沈翌帮你收拾东西。我问他在哪里读的大学,你说他是南大毕业的。”
徐清旖沉默着没说话,她听见林知一仍然在回忆。
“后来我看出来你喜欢他,于是我鼓励你去告白。那一年你去了纽约,回来之后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
“再和他见面是在医院,他应该熬了很久,和我印象中他的任何一个样子都不一样。”
林知一说:“我告诉他你去了纽约的事,那时候我看他的反应就觉得他不像是在骗人,可是他一句话也没有和我解释。”
徐清旖捏着电话,很缓慢地开口:“不是的,都是我……”
“清旖,你去找回他吧,前半生你们都太苦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
没过多久,徐清旖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的电话。
“想找你可真不容易。”电话那头的人语气不明地说:“我叫孟晨。”
“你好。”徐清旖记起他是谁。
“沈翌去加拿大留学,你知道吗?”
“知道。”
“那你们还有可能吗?”
徐清旖皱了皱眉,她记忆中的孟晨向来不待见自己。
还没等问出口,对面就已经继续道:“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你,你和他是不是没可能?”
徐清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孟晨说话很快,“有个东西那一年他准备扔掉,我偷偷留下来了,我会把它寄给你。”
“最后一次。”他说。
又过了四五天,徐清旖在邮局拿到孟晨寄来的邮件。
一个档案袋,包裹很严实。
徐清旖回到家,独自坐在沙发上拆开,里面是几封连邮戳都没有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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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旖:
展信佳。
在旧金山的第一个夜晚,无法控制地想要写些什么来表达我的心情。
我从出生起就待在南城,高中时坐火车去北京参加数学竞赛,大学毕业后去了黎江,临走之际和你一起去了一次拉萨。
旧金山是我出国后第一个落脚的城市。
我们的老师叫作史密斯,是美籍华人,据说中文名姓王。我问他这里能不能寄信出去,他说很困难,至少要过两个月。所以我多给你写一些,等到可以寄信的时候,再选择最好的那一封。
我们宿舍的人都很好,我不擅长和他们交往,但他们很照顾我。
写下这封信的前不久,那位叫作白思园的小孩还在念叨着想家。他是东北人,所说的那些菜我都没听说过,如果有机会一起去哈尔滨,我们可以去尝一尝。
培训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你要等……
-
清旖:
展信佳。
今天参与一个颁奖仪式,竟然碰到了JimLarkin,他还和我问起了你。
晚饭是我们在一起吃的,我先到了一会儿,餐厅旁就是查尔斯河。
想起来以前在万师傅的相机店的时候,如果碰上没客人的日子,我坐在店里发呆,一回头就能看见黎江。
说起来还有些恍惚。
他又聊到我,说你曾经给他说我很热爱数学。
清旖,其实我从未告诉过你,当年我之所以喜欢数学,或许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对此有天赋。
我很愧对你所说的热爱。
我学数学算是简单,所以攻破难题的时候一环扣一环才会感到酣畅淋漓。
下午在哈佛,听见各位前辈们对于数字的理解,甚至是听见我的队友Joseph作报告的时候,我都觉得自惭形秽。
我想真正的热爱是不求回报的。
而我选择了另一个专业、另一个职业,其实是在为了生活和金钱忙碌奔波。
我是一个如此庸俗的人。
沈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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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旖:
展信佳。
遇见一个人很像你,她也喜欢穿长裙。
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我想起来那年同学聚会,你也穿的是这样一条差不多的裙子,头发绾起来很漂亮。
于是我无法抑制地开始想象,假如你来美国旅行,我会带你去哪些地方。
我一定也会陪你去逛宜家吧?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多少是带着点私心的。
西海岸的宜家旁边有一家披萨店,据说那里的面包很难吃,但是意面应该不错,孟晨每一次路过都不会错过。
孟晨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如果有机会,我会介绍你们认识。
明天要去一趟大学实验室,早睡。
沈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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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旖:
展信佳。
不知这封信到你手里的时候会是什么季节,伦敦刚下过一场大雪,隔壁的库珀去世了。
这几年他与我关系甚好,装好假肢以后偶尔他也会一个人出行。
那一天实在是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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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没有他的消息了,我从门口的地毯下勾出他的钥匙,才发现他已经一个人悄悄离开很久了。
他是一个很有趣的老头,楼上喜欢出门看画展的奶奶和我聊天,说我这个屋子的上一任租户搬走,多少其实都是因为库珀。
他喜欢讲自己的故事,讲自己当年在西雅图经历过一次雷电、两次车祸,还遇见过龙卷风。听起来不着边际的故事,我愿意听他讲,因为我知道他太孤独了。
房东太太也曾经和我说过很多次可以不用理他,可我觉得这是一件善事,至少我让他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有了勇气,安装了假肢,还去看了更远的世界。
他的后事是我负责的,他没什么亲人朋友,我和孟晨,还有几个认识他的同事,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活过的唯一证明了。
看到他我就会想起来爷爷,每一次和他打电话他都告诉我自己很好,真的好吗?我不知道。
我常常会想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着,真正支撑我走到这里的又是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坚持不下去了,那时候我孑然一身,是不是也会像库珀这样?
除了你,除了孟晨,除了万师傅,再没有人能够证明我活过了。
沈翌于伦敦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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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旖:
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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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旖:
展信佳。
又是年底了。
我向公司休了年假,从伦敦到哥本哈根,一路走过了斯塔万格和赫尔辛基。
现在我躲在雷克雅未克的一家旅店里,灯光昏暗,想着是否要写些什么。
今天在从机场出来的大巴上,我恍惚间想起来很多年前你说过想要看一场大雪,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这个愿望有没有实现。
司机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我只能用英语和他应付,等我想起来自己还在旅行的时候,却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这辆大巴上除了我就只剩下另一名黑人了,异国他乡,这是我被调来英国之后第一次感受到恐惧。
但等到天边的极光慢慢蔓延开来的时候,那一瞬间我竟然又觉得算了,管他是因为什么被困在这里呢。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老板那堆我听不懂的语言原来只是在咒骂雪下得太大。
那位黑人睡醒以后充当了我的临时翻译,我们三人还合作给车子换了防滑链。
一直到深夜才真正抵达我居住的地方,邻居也是来旅行的人,他们正在烤鱼吃。听见声音便招呼着我一起,我拒绝了。
等到把行李收拾好,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
在美国时听同事说雪大的时候要扫雪,我在伦敦一直住的是公寓,想起来还有些新鲜。
于是我像个笨蛋一样,在凌晨拿着扫帚去扫台阶上的雪,扫不尽,累了想摸烟才想起来冰岛禁烟。
扭头扔了扫帚转回房间准备睡觉。
好吧,到最后了,我其实只是想说:北欧的景色很漂亮,可是这么多年我也看腻了。
一望无际的白,单薄又没有生命力,实在让人活跃不起来。
很没有意思。
但如果你在就好了。
沈翌于冰岛、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