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放不下
作品:《半生守望》 乌云压得很低,南城秋季的雨时常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午后,淅淅沥沥地落下。
从学校出来以后,沈翌去了平桥市场买菜,他要准备回家做一顿饭,早晨邀请了徐老师和师母来家里。
卖猪肉的阿娘和从前一样,总是喜欢一边为客人割猪肉一边斥责她的儿子只知道玩,说他没出息。
沈翌的心情不错,出声说话的时候阿娘认出了他。
“你是沈老太爷那个孙子?”
他点点头,阿娘赶忙叫儿子出来。
“这是你沈哥哥啊,人家成绩可好了,来认识认识,以后有不会的问题可以找他。”
“阿娘,孩子还小,不着急。”
“不着急!”小孩儿鼓着腮帮子说:“你就知道催催催。”
“嘿,你这臭小子!”阿娘讪讪地笑了笑,“你爷爷说你去外地了,怎么回来了啊?要买什么?”
“买点骨头,还有猪肝。”
南城很小,更尤其是他们这一块儿,街头巷尾好像都是熟人。
等待摊贩给毛豆称重的间隙,沈翌忽然想起了下午离开学校的时候,许安怡送他。
似乎是怕他埋怨穆老师,临别时她才支支吾吾开口。
“穆老师只是有点接受不了,他家庭条件很好,上面有个哥哥,从来也不需要他操心家里的事,所以可以潜心研究数学。他也不是恶意的,可能只是不太理解。”
沈翌当然知道穆老师的出发点,更不可能因此就记恨他。
他又想起了穆老师在办公室的样子,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实每个人都有本难念的经。
-
晚饭沈翌做的是生滚猪肝粥。
在砂锅中炖煮至将熟的大米,放入去了血水后干净的猪肝,再倒入两勺猪骨汤吊鲜,快出锅时撒上一把白芝麻加花生碎,再撇几滴橄榄油,粥便是香气扑鼻。
将做好的粥闷在砂锅里,他又蒸了二十只麦穗饺子。徐老师和师母喜欢吃辣,沈翌调了碗油碟,蒜、葱和花生碎摆在碗底。
搁姜的时候犹豫了一瞬间,想起来不吃姜的是徐清旖,这才轻笑着继续。
倒好醋和蚝油,再将锅里滚烫的热油盛出来倒入碗里,“滋拉”一声,卖相极好。
小菜配的是豆角炒鸡块,择豆角的时候是师母帮着弄的,她还和沈翌开玩笑,说他会做饭、会疼人,以后能娶个好姑娘。
徐老师坐在沙发上和爷爷下象棋,闻声对着沈爷爷说:“不如就娶了我们家闺女,咱们两家亲上加亲!”
爷爷也笑着说“好”,沈翌却没说话。
师母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不自然,过了会儿等那边又开始“将军”的时候,才试探着开口。
“小翌,你们俩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有没有谈朋友啊?你们这年纪也不算小了……”
沈翌摇摇头,“师母,没到那一步。”
“那你有那个意思吗?”师母说:“不是我逼你啊,是我一直以为……”
沈翌的嘴角绷成一条直线,师母继续说:“那是不是清旖她……”
“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沈翌想起了李安,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回过神来的时候,菜已经快出锅了。
沈翌将菜和粥端至桌上,然后又去泡了壶爷爷珍藏的罗布麻茶。
“等到清旖回来,我们一家人就吃个年夜饭!”
徐老师喝了一口粥,一边冒出这样一句话。
师母用手肘推了推他,徐老师这才反应过来,然后问:“小沈啊,你那个项目如果过了的话,过年是不是就回不来了啊?”
沈翌点点头,“应该是,假如过了的话,过年肯定是回不来了。美国那边也没有春节的假。”
“没有吗?可是你们那个项目不是纯华人的吗?这也不给你们放假?”徐老师问。
“不会吧,回来一趟的话,路费也不便宜。”
“也是,也是。”
“那你是不是能坐飞机了?”师母问。
“我还没见过呢!”爷爷跟着说。
“如果过了的话看安排吧,可能是坐船?”沈翌回答道。
“不会不会。”徐老师说:“你们那个公司挺有钱的,我在报纸上看见过,肯定是坐飞机。”
沈翌笑了笑,拿着公筷给每人挑了一只饺子,“尝尝这个麦穗饺子吧,才学会不久,只有清旖尝过,你们试试?”
沈翌曾经想象过很多次和徐清旖一起回南城的场景,差不多就是现在这样。
一家人,一桌子菜,只不过少了她。
-
李安最近应当是接到了来自伦敦总部的某种指示,虽然整天臭着脸,但好歹是终于开始了工作进程。
肖珩曾经想过放弃这个案子,可是受到了上头的压力,据说是对面公司给的不低,这个广告项目必须接下来。
于是徐清旖每天也被压着加班,李安心情不好的时候效率出奇高,她手上跟着一个项目,还要顺带做翻译,另外还在联系以前接触过的一位国外的数学教授。
所以沈翌回来的那天,她甚至忙到没有时间去接。
沈翌只在南城待了三天,拿到了资料的同时,还拿到了国内数学界的名人,也是南方大学原副校长石成光教授的推荐信。
回黎江的那一天,这里的太阳很好,和几个月前他刚过来的时候一样。
繁忙拥挤的火车站,每天都在经历着分别、重聚。
而现在他只有一个人。
走的那天他大包小包的行李很多,忙着看顾行李没时间想太多,现在火车即将停靠,他全身上下只有一个装了换洗衣服和资料的背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本来应该轻松的事,却让他莫名有点慌张,像是就要这样一穷二白地过完一辈子。
下了火车以后,他坐在站内的木椅上歇息。突如其来的难过与疲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有一个乞丐在他身旁的位置朝那个女孩乞讨,沈翌知道下一个就是自己,他闭上眼睛假寐。
闭眼的时候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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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是一片橙红,他能够想象出那个乞丐的样子。
他或许衣衫褴褛,胡子拉碴,也许他拄着拐杖,佝偻着腰。如果再可怜一点,可能他还赤着脚,当真的身无分文。
“先生,给点钱吧……”
沈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他的身上实际上是有闲钱的,如果是以往,他从来不会犹豫。
但此时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眼前这个人,他在想:如果这时候我假装醒过来,然后给予他一点零钱,是否需要装出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
那个人又催了催,沈翌觉得自己装不出大梦初醒,他不是演员,没有精湛的演技,或许会被看出来。
可是被看出来又怎么样呢?那个女孩也没有给钱吧,因为他没有听见乞丐说“谢谢”。
沈翌顿了顿,终于睁开了眼。
乞丐已经走远了,在另一片区域寻求生活。沈翌想了想,还是站起来去站内的小摊那里买了面包和水,一大袋食物几乎能解决他两三天的吃饭问题。
付完钱转身,才发现那人已经没了踪影。
沈翌追过去,问那边的地勤,“请问刚才那个乞丐去哪儿了?”
地勤小姐闻声瞥了沈翌一眼,然后问:“你们认识吗?”
“认识,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出去了吧。”
沈翌跑出去,正好遇见一对情侣腻歪着等公交车,他问:“你好,请问你们刚刚有看见一位先生从这里出来吗?我形容不出他的样子,应该穿的不是很好。”
“看见了。”那个女孩的男朋友似乎是不满意她与别人搭腔,掰过她的肩膀,硬邦邦地说:“那人搭上一辆公交车走了。”
“哦,好,谢谢。”沈翌呼出一口气,身后的情侣还在讨论着“刚刚你为什么要和他说话”和“刚刚你为什么不让我和他说话”这两个问题。
沈翌没办法感到轻松,徐清旖以前说他是一个冷冰冰的人,他从来对此保持中立态度。
但现在他真正第一次感到了无能为力,如果刚才他没有假装睡着,如果他反应再快一点,那个人都不会离开。
他从未有过这么深重的罪恶感。
这一趟旅程,是从哪一刻开始变得让他不再自如、坦荡的?
也许是穆老师指着他问他为什么放弃数学,也许是师母发现他给不出明确的答案时失望的眼神,又或许是离开时爷爷抱住他一言不发,眼里却红得彻底的模样……
他根本还不够资格,不能给任何一个人清楚的答案。
沈翌已经二十一岁,却依旧不够成熟,依旧没有底气做出任何承诺。
他没办法像穆老师那样,一生只与最热爱的数学待在一起。
他没办法对徐老师和师母保证可以给清旖想要的生活,保证让她永远幸福与快乐。
他没有办法给年迈的爷爷一个很好的医疗环境,只能懦弱地祈求他不要生病。
他押上自己前二十年的所有经历,看似是与生活对赌,自己却永远是被动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