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将军华义

作品:《欺负过太子殿下的都后悔了

    静。


    诡异的寂静。


    仿佛无边无际。


    霎时,冷风刮过。


    硝烟弥漫。


    肉屑漂浮在空中。


    腐肉是最好的养料,在其滋养下,人迹罕至之处亦能有不息生机,不久之后这片土地一定会孕育出更加蓬勃的生命。


    “喂,你怎么在这儿?”季淮之的声音蓦然响起,之前在妖族的战场上他蹭了一脸的灰,看着有些滑稽,他揉了揉手腕,警惕地看着顾一白。


    顾一白的脸裹在孝衣之下,闻言抬首,他本就长相不俗,巧的是,在一身素白孝衣的衬托下竟更显绝色。


    “我来找我的朋友。”


    他清越的嗓音说出这句话,仿佛再正常不过。


    季淮之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丰良钰眉尖微挑,抬眸看了他俩一眼,没有说话。


    季淮之盯着顾一白,许久之后才“切”了一声。


    “玉儿,你来。”沈清唤她,丰良钰听话地走过去。


    沈清这时将方才丰良钰幻听的原因解释了一下,末了,似有些不放心,又道:“以后再遇这种情形以保命为先,任何人叫你都不要回头。若陷入困境也是同样的道理,我不会让你去救我,你逃出去后我自会去找你。”


    丰良钰点点头。


    她逡巡四周,加上顾一白,一共六人,问道:“我们全入魇境了?”


    沈清道:“对,不知是何原因,全部梦中入魇,睁眼便是那些妖物监军斩首。”


    丰良钰抿嘴,暗道:果然如此。这里定有亡魂不得安息,就是不知道这亡魂是将军的还是其余兵士的,或者两者兼有。


    眼下要紧之事是推演出地鬼会藏身在何处,思及此,她看了顾一白一眼。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你在给谁下葬?”


    顾一白既然扮演着这个角色,那么这个角色的记忆自然也会出现在他脑中。


    “这个地方闹鬼。”


    他瞳孔涣散片刻,很快适应了这个身份,而后学着康远惊悚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耸人听闻的话。


    周围的身影一个个消散,整个地界变成他一人独奏的舞台。


    “我爹死了!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康府必须要搬到别处去,不然还会继续死人的!”


    仿佛虚空中的场景猝然一转,康远借着顾一白的躯壳又活了过来。


    “娘,我找道士看过了,那是只厉鬼,死不瞑目的厉鬼啊!”


    “根本没人能压制住它……我跟那道士说让他收了这厉鬼,道士答应了,他起坛作了一夜的法,可第二天我发现他死在了偏房的屋子里……七窍流血,死不瞑目……跟我爹的死状一模一样!他们都是被那厉鬼害死的!”


    他面带忧愁,来回踱步。


    “我爹要将后院那口枯井埋了,埋完当晚他就死了,一定是那口井的问题!”


    “出了这么多人命,不管怎样,我要去一探究竟!”


    “在晚上没人注意的时候我走到后院,把挡在井上的大石头移开了。”


    他神色忽然变得惊恐。


    “不对,我不应该晚上去的……”


    晚上是厉鬼最应肆无忌惮的时候。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井底的画面。”


    “不见天日的井下有一具死婴!受邪气侵入,它七窍乌黑,黑洞洞的双眼盯着我,冲我露出溃烂的口腔,嘿嘿笑了起来。”


    “‘被发现了。’它说,‘被发现了!’”


    康远被吓得六神无主,惊慌失措,连滚带爬逃离了后院。


    “……”


    “我忽然明白了一切。”


    “迎春楼有一名女妓跳河而死,康府门前就总是莫名出现一团水渍,还有洗完的衣裳、被褥像是总也晒不干湿漉漉的。”


    “河底阴冷,”他哆嗦着搓了搓胳膊,“康府也阴冷的不似寻常。”


    “难怪我总觉得深夜有人在唤我,难怪我脚底总莫名沾着一两张阴纸钱,难怪我总能看到一名女子阴魂不散的跟在我身后。”


    “原来是我爹死有余辜。”


    “那鬼婴是他的私生子!”


    “他不想要这个孩子……”


    “所以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女妓失子要去报官,他就趁着夜黑风高,将女妓拖到河边溺毙。”


    自古以来,首要以女子,其次是孩童,两者受迫害最多,恶意戕害,大把莫须有的罪名数不胜数,因此,此两者的怨气最为浓郁,也极难消散。


    那死婴被镇压在井底,怨气冲天,加上此地也曾发生过血流千里的浩劫,阴气更盛。


    死婴的怨念召唤厉鬼现身,杀了男人报其生前仇怨。


    前后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这便是现世报。


    顾一白神色颓然起来,旧事一散而空,场景再次翻转,回到送葬这天。


    他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面色苍白虚弱,纷纷扬扬的纸钱飘散空中,被他踩在脚下。


    丰良钰几人混在人群中,默默注视着他。


    周遭围观之人众多,但因是办丧事,大家在谈论时都有所收敛,偶有私语也很快被凛冽的风声淹没。


    丰良钰观察着周遭百姓的表情,有惋惜,有不解,有好奇亦有幸灾乐祸,不一而同。


    如果这个时空不会像上一个一样遭受灭顶之灾,那么地鬼也就是那名被鬼婴召唤而来的厉鬼,很有可能就隐藏在这群看热闹的百姓中。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陡生,原本抬送的棺椁猛地一震,顾一白神色一顿,众皆骇然。


    抬棺的几人大汗淋漓,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们感觉棺椁越来越沉,上面仿佛压着无数个人。


    接着,一声裂响之后棺木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痕。


    “砰”的一声,棺木重重砸在地上。


    所有人都静止了,仿佛木偶一般沉寂在舞台上。


    时间停滞了。


    丰良钰转了转眼珠,正好看到沈清往她这里睨了一眼。


    她没有说话,也不敢妄动。


    就在此时,乌沉沉的棺木上凝出一团黑气,黑气逐渐浓郁,汇聚成一个婴儿大小的人形,它坐在棺材的一角,恶劣地笑了笑。


    丰良钰看到原本密封紧实的棺盖出现一条缝隙,随后一股强烈的腐臭气味儿扑鼻而来,只见那初具人形的婴儿像野兽似的将双手双脚抓附在棺壁上,伏低头,整个身子探进去,然后……咀嚼起来。


    丰良钰倏地睁大瞳孔,一股恶心感在胃内翻江倒海。


    有句话说的是,肉身苦弱,凡人脱离肉身可羽化成仙,但若死后肉身被封印,则魂魄永世不能安息、永世不得轮回。


    如今这鬼婴生啖其肉,比禁术封印更狠毒百倍。


    足可见它的滔天恨意。


    活人死后执念不消则成鬼,生前七情六欲作囚笼,困顿苦厄缠其身则成厉鬼。


    而厉鬼要干嘛?


    丰良钰眉头一皱,忽觉小腿剧痛无比,她低头看去,见是地底下伸出几只鬼手不知何时抓在她的小腿处。


    那鬼手渐渐往上,力道也越来越大,在她腿腹处留下黑色的掌印,被邪煞之气裹挟着,让丰良钰感觉寒冷无比。


    丰良钰握在腰侧佩剑,拇指一弹,剑刃出鞘,而后凶猛剑势一扫,将那些鬼手又驱逐回地底。


    四周寂静了一瞬,连鬼婴咀嚼的声音都停止了。


    “真够疼的。”丰良钰道。


    季淮之神色青一阵白一阵,好看的紧。


    若只是鬼婴也还好说,但关键这魇境里还有个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妖鬼,道行高深,非比寻常!为何不先观察观察再动手?!


    鬼婴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四周看热闹的众人也跟着鬼嚎起来,他们面部扭曲,脸上的肉融化似的往下掉,仿佛要将血肉剔除只剩下一副骷髅骨架。


    五人立即挥剑去斩,剑光如匹练。


    危机瞬息万变,仅仅一息之间,局势逆转,在季淮之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丰良钰提剑一刺,人群中某一处忽地剧烈扭曲了一下,所有异变都戛然而止,鬼婴嘶吼着在原地消失,围观百姓动作顿住,全都变成未被点上眼睛的纸人。


    人群中忽地传来一声哑然轻笑,“有趣。”


    那人未伤分毫,两指夹着丰良钰的剑身,语带笑意,面上却不见笑面,半阖着双眼,脖颈上有一道消不掉的刀痕。


    “将军。”剑身纹丝不动,丰良钰只能保持着握剑的姿势立在原地,“您就是那位自戕的镇国将军吧?”


    丰良钰说“自戕”二字时,说得云淡风轻,但甫从那场灾难里逃出的几人都知道这件事的沉重,若非众兵士字字泣血恳求,逼不得已之下,这位将军又怎会自杀?


    沈清等人闻言皆精神一震,纷纷侧头去看。


    只见人群掩映中,一神情落魄之人挺拔地立于中央,她微微昂首,却早已不见当年意气。


    沈清细细看去,虽然面容硬挺,但那的确是个女人。


    “死在这魇境里的人不少,你还是第一个认出我身份的。”华义眯了眯眼,眸中闪过一抹狠厉,而后指下用力,猛地将剑身寸寸折断!


    丰良钰急忙后撤,退至众人身后。


    好厉害的指法!


    狂风骤起,季淮之燃起数张符咒,几人之中他在画符方面颇有造诣,林铮、陆漆二人则分站沈清两侧,将手无寸铁的丰良钰围在身后。


    华义冷声嘲讽,“不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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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


    她游荡世间几千年,丰良钰等人在她眼中与穿开裆裤玩泥巴的小娃娃没什么区别,她眼都没抬,随手一挥,身形已化作一缕黑气,顺着长街向城外走,窜进一座密林中。


    沈清几人紧随而去。


    林中树木郁郁葱葱,高不见顶,且不说现下天色阴沉,就算是艳阳高照的晴天里阳光都很少能渗透进来。


    华义进入密林后便坦然现身,几人追上来,趁势挥剑一拥而上。


    华义并未持武器,变换招式,以一对四,却丝毫不落下风,这厢伸手作掌以罡风将沈清逼退出去,那厢屈腿一抬猛地踢在季淮之腹中,季淮之被踢飞出去数丈之远,用剑身插进地里抵住退势后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林铮、陆漆也近身不得,大多数时候在靠近华义周身半米就被击退,她本就武力不凡,在堕为厉鬼之后,一招一式更显凌厉,甚至平添几分吊诡,让人猜不透出招路数,因此几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见了血。


    丰良钰在旁观战,眉头皱得更深,这时她感觉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身后那人似乎注意到她微妙的侧身动作,未等她做出反应就率先开口道:“是我。”


    丰良钰松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自送葬队伍消失后,顾一白也跟着来到此处密林。


    她神思一动,往顾一白身后退了两步,“我佩剑断了,你护好我。”


    顾一白一双狭长的眼眸下瞥,对上丰良钰的眼神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然后丰良钰扯着脖子扬声道:“将军,不要再害人了,你这滥杀无辜的行为与那皇帝小儿何异?几千年前的灾难,难道您想重蹈覆辙吗?”


    “嗖”的一阵破风声响,丰良钰话音刚落,数柄气刃便从不远处飞射而来,顾一白挥剑抵挡,但气刃速度极快,终究是漏了一个,好在丰良钰敏锐,侧身一转,气刃割破衣服擦着皮肉激射出去!


    华义平静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额头青筋凸起,手下更加用力。


    她听不得这句话。


    要说不恨是假的!


    她怎能不恨?!


    忘不掉、恨不消,那些兵士的凄惨死相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历久弥新,像是根毒刺扎在她心里,让她日夜难眠,做鬼亦不得安息!


    但相比皇帝小儿,她更恨那个人,恨那个人的无情、懦弱、一意孤行!


    偏偏丰良钰嘴上还不停歇,说的话句句刺耳,她明知道这是丰良钰故意扰乱她的心神,但还是不可救药地着了她的道。


    气息略显紊乱,但仅凭几句话可击不败她。


    她需要靠杀戮来消解她心中的恨。


    杀人流血,她要见到更多的血!


    周遭阴煞之气更重,丰良钰余光瞥到黑气之下闪着一抹微光,她细目看去,发现那是一个制作精良的箭脊。


    那箭脊是方才缠斗时从华义身上掉下来的,中间微凹,两侧各伸出一尺长的银色弧形箭臂,上面浮雕着繁复的花纹,甚至一左一右还镶嵌着两颗红宝石。


    箭脊闪着微弱的光,丰良钰感觉浑身血液沸腾起来,箭脊之中似乎有某种力量在感召着她。


    她推了推顾一白,让他上前帮忙。


    华义不知疲惫,出招间隙劲风迭起,沈清等人伏在地上哀嚎,停了许久才能勉力站起,季淮之最后一个冲上去,却被华义拽着手臂猛力一扭,长剑瞬间脱手!


    他一声痛呼,右臂无力地搭在身侧,已成任人宰割之势。


    华义一手作爪箍在他脖颈处,稍一用力就可以扭断他的颈骨,顾一白见状使出一招“万剑归宗”,剑势磅礴,沈清则忍着剧痛甩出一张“固体符”贴在季淮之额上。


    与此同时,尖啸声忽地响起,顾一白不敢回头就地一滚,在他低下身子的瞬间一只灵力凝聚的箭矢就破空而出,撕裂空气,直直冲着华义而去!


    “靠!”


    季淮之双眼倏地睁大,冒着被华义掐断颈骨的风险强硬地挣脱钳制往旁侧退去!


    箭身旋转着,以猛烈之势刺进华义胸口的同时,丰良钰平淡的声音终于传至众人耳中——


    “将军,安息吧。”


    而箭的来处,只见她手中握着一把华丽威严的弓箭,长身玉立,威风凛凛。


    华义微微皱眉,须臾后轻扯嘴角笑了笑,那笑容夹杂着几分自嘲,让她看起来更加落魄潦倒。


    “时也命也。”


    风中传来华义的叹息,四野黑气渐渐消散,她的身形变得透明,化作荧光飘散空中,最后流入丰良钰手中的箭脊之中。


    时间消磨不了恨。


    如果有机会,她要问问那个人。


    后悔了吗?


    如果知道所有人都会死。


    你,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