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听得心安不少，想到还有事要麻烦，面对那样一张和善的脸，觉得自己这是在得寸进尺，正在犹豫之际，听到陆镜白说道：“可还有什么事，不妨直言？”


    她抿了抿唇，想到如果顺水村有种植，肯定能对他们今后经济有大幅度提升，这点难以启齿顷刻消散，就算被怀疑，那也值得！


    “昨天查看了一番顺水村的荒地，他们打理得很好，很适合那株有白绒且叶呈小齿状的植物生长，如果打通了用水，那就更适合了。”沈知意缓缓道。


    “我可为姑娘做见证，却无法强令他们耕种。”陆镜白严肃道。


    “有陆大人见证，那就再好不过了！”沈知意真诚道，原本就是想着这点，没想到被对方主动说出来。


    她转念想了想能为陆镜白做的事，忙道：“大人那件被割破的衣袍，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缝补试试。”


    “好，那就麻烦姑娘了。”陆镜白毫不犹豫应道，起身朝客房方向走去。


    果然他是个行动派。


    沈知意在心里嘀咕道，这样的性情很亮眼啊。


    而陆镜白进屋后，将收拾好的行囊打开，见到那件被叠起的湛蓝衣袍，翻找到那块已被玄砚缝好的地方，想着重新将它撕开，可这针脚实在结实，试了两次没撕开。


    在此时玄砚从屋外进来，就见到这一幕，随即问道：“公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把这里剪开，再把线头都去掉。”陆镜白说完，意识到自己的要求在这显得过分，可他又不想说得太明白，没有像以往那般解释清楚。


    玄砚是个听话的侍从，接过外袍，从袖兜里拿出匕首，将缝合的位置挑开，再将衣袍递了过去。


    陆镜白接过后，拿着外袍就往外走。


    没等多久，坐在小凳的沈知意见到走过来的陆镜白，率先起身，双手接过递来的外袍，认真道：“我会缝得很结实的，陆大人放心。”


    “劳烦了。”陆镜白轻声道。


    “别客气！”沈知意笑着说道，小心把外袍叠好，慎重地放在自己车厢里。


    阳光推开阻挡在前的白云，却吝啬地投下一小片影子。


    由陆镜白牵头，配合陈村长的吆喝，顺水村所有当家人各备条凳聚集村里的晒谷地。


    陈村长视线一一扫过人群，对沈知意说道：“沈姑娘，人都到齐了。”


    活到这个岁数，他已经看出这件事的主事人是那位姑娘，就是不知道对方会说什么事。


    “好，陈村长请坐。”沈知意站起身，这才严肃道，“那我就开始说了。”


    “各位大哥大姐、叔叔婶婶们，今天让大家过来就是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沈知意扬声道，力争压过那些说小话的声音，“我看了村里开的荒地，也见识到大家的勤奋！而我手里有一批更适合村里荒地的种子，它们不是粮食，却是今后会常用的蔬菜，且种出来定是第一批，说不定能卖得高价！”


    “嘁，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人群里这道不屑的声音正起了个头，就被陈村长重重地咳嗽声打断，最后默默归于安静。


    沈知意面对过不认可，所以有这样的话音出现，她并不觉得难堪，顺势道：“正因为这种子稀罕，今后无论是作为蔬菜售卖，还是观赏植株，都是不错的出路。”


    “我并不勉强你们耕种，可这是一个能脱贫的机会！”沈知意沉声道，“如有意愿者，可上前，我们再商讨细节。”


    “小姑娘，说完了吗？”有人迫不及待问道。


    “说完了。”沈知意应道。


    “走了！走了！”一些人起身，拿着条凳就往回走，嘟囔道，“这不瞎折腾嘛！”


    “真是耽误事！”


    “早知道说这个，就不来了。”


    一个又一个的话音传来，原本只是几个人离开，又左右相呼地喊人离开，有些人会小心往陆镜白和陈村长那边看，见什么斥责都没有，也就大胆地从众离开。


    很快在晒谷地的村民都走完了。


    沈知意料想过这个最坏的结果，脸上只有可惜的神情，她转眼见到还坐着的陈村长，就当自己是厚脸皮吧，于是凑了过去：“陈村长，你既然没走，肯定是想了解这个新种子吧？”


    陈村长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瞥向坐着没动的陆镜白那边，恍然道：“沈姑娘说说吧，我确实想了解一番。”


    “它是源于西方的种子，果子由青转红，又和柿子差不多形状，适合早春育苗，霜后定植，需勤施肥。”沈知意尽量用简单的语言把西红柿说清楚，“可以和豆类搭种，而它会向上生长，还需要帮它搭建木支架……”


    沈知意说得仔细，在旁的陆镜白听得频频蹙眉，那些都是书里没找到的内容，同样也不是辣椒生长时需要注意的地方啊。


    “也无须荒地全都种上，有个五分地也够用了，可以先看看效果，再决定是否多种。”沈知意平和道。


    土地的事不能催，陈村长在此时陷入沉思。


    还以为会等很久，没想到下一刻陈村长说道：“那便先种五分地看看。我也担心即便沈姑娘说得如此详细，到时还是有照料不当的地方。”


    “好！”沈知意即刻回答，想到自己这答应得太爽快，忙补充道，“不过这种子是在稀罕，我得和陈村长签下字据。种出来之后由我来研究制作，在卖出的价格里抽出一成来算我的工钱。如果陈村长最后想买制作方子，到时需要付卖出的五成价格。这两点就是字据里的主要内容，不知陈村长可有什么想法？”


    “没有，就按沈姑娘所说的办。”陈村长慎重道。


    陆镜白那边已经娴熟地备好笔墨纸砚，这次写了三份，双方摁好手印，各持一份，他这里再留底一份。


    “有劳沈姑娘了。”陈村长将字据收好，心情复杂地说道。


    虽然其中有不可言说的原因在，但还是成功地在顺水村找到了愿意先试的人，沈知意倒很高兴，鼓励道：“陈村长，它绝对不会让你后悔今天的这个决定！”


    “那就借姑娘吉言。”陈村长能感到那份真诚，只是在生存困境下，真诚显得没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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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还是为此心安片刻。


    在顺水村将新种子安顿好，沈知意也不敢再多耽误时间，沉默地看着陆镜白和陈村长告辞。


    两辆马车缓缓离开了这处村子。


    光亮沿着车帘逐渐变暗，可还没有到下一个村子，又恰逢雷雨，地上被溅起泥点，马车走一段路就会陷进去半截车轮。


    无法，只能暂时停车，等雷雨过去再说。


    沈知意不想躲在树下成为可能会被劈死的概率，于是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路边，听着雨滴猛坠车盖的啪啪声，看来短时间停不了了。


    趁着这个时间里，沈知意将压下的问题提了出来：“当时抓兔子回来，大丫你是故意绊倒的吧？”


    赵大丫没想到这事还没过去，顿觉心虚，随后想到自己办的事也很成功，虚张声势地说道：“我这是看林家小姐用过这招，然后撮合了她和顾家公子的事，所以才……”


    “这和你、我们有什么关系？”沈知意不解道。


    “你不是喜欢陆大人吗？我这是在撮合你们啊。”赵大丫扬声道。


    这话把沈知意吓一跳，她慌忙道：“你在胡说什么啊！我、我哪有喜欢陆大人？”


    “还说不喜欢，不喜欢你给他缝衣服？”赵大丫嫌弃地扫了眼那乱七八糟的绣法。


    “我这是报答他这么相帮，做力所能及的事。”沈知意解释道，心绪却很乱，极力抓住有可能的理由，“况且他这划破的袖子，归根到底都是因为要护着我才……”


    迎着赵大丫的眼睛，沈知意说道：“总之就是还恩情，所以你别多想，这样会让别人误会。”


    雨声里似是夹杂着什么声响，沈知意想撩开车帘往外看，却先听赵大丫说道：“那你不喜欢陆大人咯。”


    沈知意连忙回身捂住赵大丫的嘴，沉声道：“你还说，要是被人听到，只会嘲笑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赵大丫不满地呜呜喊，沈知意又道：“你别胡说，我就松手。”


    那边点头示意。


    沈知意松开手，重新掀开车帘，外面只剩雨声，仿佛之前都是她的错觉。


    “谁说癞蛤蟆吃不了天鹅肉啦，我看陆大人那只癞蛤蟆……”赵大丫的话，在沈知意警告的眼神里止住，匆匆换了话题，“你这绣的什么？”


    沈知意拿出自己自豪的缝补技术，说道：“我这是新研究的针法，能够隐住针脚，在外面就看不出痕迹。”


    “是，外面看不出，可里面这么大一坨针脚。”赵大丫无情说道，翻开袖子里面，露出密密麻麻的一坨线，


    “谁会像你这样翻开看里面啊。”沈知意反驳道。


    两人在这雨声里你来我往地讨论着绣法，却不知之前已有人借着雨声将前半段对话听得清楚，且失意地回到自己马车上。


    车帘被掀开，玄砚正在车厢里沏热茶，见自家公子回来，连动作都不由放轻，也不敢问怎么要送过去的干粮还拿在手里。


    陆镜白眼眸微垂，炉底之下的火苗映在瞳孔里，为这双失神的眼睛描绘出几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