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妙掩饰得很好，看不出任何异样。


    赵默白最终轻笑了声，向后退开，恢复了平时慵懒随意的姿态，仿佛刚才那短暂的逼视从未发生。


    “我随口一问。”


    他语气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讥诮。


    “至于祝烬，他大概是输红了眼，有点认不清现实了，知道核心数据已经泄露，还在不停地往里面砸钱，试图挽回败局。”


    赵默白摇了摇头，像是评价一个不懂事的赌徒。


    “垂死挣扎罢了，只会让他自己输得更惨，死得更快。”


    沈霜妙心里一紧。


    垂死挣扎吗？


    祝烬到底在想什么，真的疯了，非要等到一无所有才肯罢休吗？


    沈霜妙抿紧唇，有些心神不宁。


    处理工作时，她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落在自己包扎着纱布的手指上，思绪飘远。


    下班时间到了。


    员工们陆续离开。


    傅轩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来到她的办公室。


    “妙妙，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去？”


    他说完就看到沈霜妙坐在椅子上，眼神放空，明显心事重重。


    “还在想祝氏项目的事？”


    沈霜妙回过神，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嗯。”


    “傅轩，你说他明明知道有内鬼，知道胜算不大，为什么还要继续投入？这根本不符合他平时的行事风格。”


    傅轩沉默了一下，分析：“或许……是不甘心吧，投入了那么多，放手一搏，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又或者……”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但沈霜妙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又或者，是因为她。


    沈霜妙感到一阵窒息。


    她不想背负祝烬自杀式的深情，更承担不起别人因为她而毁掉自己的代价。


    从始至终，她都不需要祝烬这样证明他的真心，或者证明他的真心。


    沈霜妙心中愈发觉得别扭。


    她和傅轩一起走出赵氏集团大楼。


    沈霜妙刚走到路边，准备去取车。


    一辆宾利缓缓停在了他们面前。


    车窗降下，祝老爷子看过来。


    沈霜妙和傅轩的脚步同时顿住。


    “沈小姐。”祝老爷子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能占用你一点时间，谈谈吗？”


    他紧紧盯着沈霜妙，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审视，带着一种近乎走投无路的灰败。


    傅轩下意识地往前站了半步，将沈霜妙护在身后，眼神带着警惕。


    “你想干什么？”


    祝老爷子也不生气他这样防着自己，只是笑笑。


    “就单纯想和沈霜妙说说话，好好谈谈。”


    沈霜妙看着老爷子一夜之间又苍老了许多的面容，原本想直接拒绝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她沉默了片刻，对傅轩轻轻摇了摇头。


    “傅轩，你先回去吧，我和祝老先生聊几句。”


    傅轩担忧地看着她，“妙妙……”


    “没事的。”沈霜妙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拉开车门，坐进了宾利的后座。


    傅轩知道她决定的事情谁也没办法阻止，只好退后一步，眼睁睁看着前排司机带着他们离开。


    车缓缓驶离路边，汇入车流。


    祝老爷子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叹息声里充满无力感。


    “沈小姐。”


    他睁开眼看向沈霜妙，眼神复杂。


    “我知道，我以前对你有诸多不满，说话也不好听，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沈霜妙有些意外，依旧保持着沉默。


    老爷子声音带颤抖。


    “但是算我老头子求你了，你去劝劝阿烬吧，让他收手吧，别再跟赵默白硬碰硬了。”


    “那项目我们已经没有胜算了！他再这样不计成本地往里投钱，会把整个祝氏都拖垮的。”


    老爷子的情绪激动起来，带着痛心疾首。


    “那是祝家三代人的心血啊！不能就这么毁在他手里！”


    “现在谁也劝不动他，谁也控制不了他，只有你。”


    老爷子看向沈霜妙，“只有你，沈小姐，现在只有你的话，他可能还会听进去一点，他这么不管不顾地跟赵默白对着干，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你。”


    沈霜妙蹙眉，不喜欢这样被道德绑架。


    她毫不犹豫道：“和我无关，别把原因算在我头上。”


    “总之这件事你不能不管！你必须负责，如果不是你，祝烬也不会争夺这个项目！”


    听到最后这句话，沈霜妙终于忍不住生气了。


    “我凭什么负责？祝烬自己做出的商业决策，他自己选择的不计后果，凭什么要她来负责？”


    “祝烬是成年人，他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他要把祝氏家业当儿戏，那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反驳得毫不留情。。


    祝老爷子被怼，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强压下怒火，语气带着一抹固执。


    “怎么跟你没关系！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会这么失去理智吗？我知道你恨他，怨他过去对你不好。”


    老爷子越说越着急。


    “你看他现在为了你，连家业都不要了，这惩罚难道还不够吗？你就当是行行好，发发慈悲，去跟他说一句，让他停手吧，算我老头子求你了！”


    看着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老人，如此低声下气地哀求自己，沈霜妙的心里非常不是滋味，还有种窒息的感觉。


    她明明只想远离这一切。


    为什么这些人一个个都要把她拖进这潭浑水里？


    沈霜妙闭了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疲惫。


    “够了。”


    她打断老爷子还要继续的哀求。


    “地址，他现在在哪里？”


    她最终还是妥协了。


    但这不是被道德绑架成功，而是她清楚地知道，如果祝烬真的因为她的不作为而毁掉祝氏，这份沉重的因果，将会永远压在她的良心上。


    “但我希望你清楚，我去找他，不是为了他，不是为了祝家，只是为了彻底斩断这段纠缠。”


    老爷子如释重负，立刻报出了一个私人会所的地址。


    “我知道的，他一个人在喝闷酒，你快过去吧。”


    沈霜妙不情愿地抿紧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地坐进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