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他写了?不可能,他就是个废物!

作品:《堂兄卷上天,我睡觉成状元

    巡场的老考官姓王,在清河县贡院里熬了二十年,自诩眼光毒辣,什么腌臜事没见过。


    考生吓到当场呕吐的,有。


    思绪堵塞,拿脑袋猛磕号舍隔板的,也有。


    可今天,他这二十年的见识,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按在地上,碾成了齑粉。


    王考官僵在过道,喉咙里火烧火燎。


    他浑身发软,目光死死钉在那个号舍。


    那个鼾声又响起来的号舍。


    “老王,杵这儿干嘛呢?吓傻了?”


    另一名考官巡了过来,用胳膊肘不轻不重地顶了他一下。


    王考官浑身剧震,猛地回魂。


    他血色尽褪,嘴唇抖个不停,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有个考生闭着眼睛,手舞足蹈,一炷香不到就写满了一整张策论卷?


    这话要是说出去,别人不当他是癔症发作,也得当他是老眼昏花,该滚回家抱孙子了!


    何况,望楼上县尊大人那冰冷的眼神,明晃晃地警告着他闭嘴。


    “没……没事。”


    他喉咙里挤出两个含糊的音节,脚下虚浮,踉踉跄跄地走开了。


    可自那以后,他每巡视一圈,眼珠子总是不听使唤地往那个方向瞟。


    那眼神里,混着惊恐、敬畏,还有一种凡人见了神仙的狂热。


    这副丢了魂的模样,自然瞒不过同僚的眼睛。


    “老王头今天不对劲啊,三魂七魄丢了一半。”


    “谁晓得,你瞧他老往丙字号那边瞅,那边出了什么妖蛾子?”


    “丙字九号……那不就是县尊大人特意吩咐要‘多加关照’的苏辰吗?”


    窃窃私语,在考官之间无声地蔓延。


    一个荒诞到可笑的传闻,在极小的圈子里悄然发酵。


    “我听人说……那个苏辰,是睡着觉把卷子给答了……”


    周然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他刚刚为自己的策论,落下了最后一个堪称点睛之笔的句号。


    他将卷子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又从头到尾,在心中默诵了一遍。


    完美!


    无懈可击的完美!


    立论高远,引经据典信手拈来,文采飞扬,字字珠玑。


    别说区区一个童生试,这篇文章就算直接摆到府台大人的案头,也足以换来一个“优”等!


    望江楼上的羞辱,昨夜的愤懑,在这一刻,都被这篇文章带来的巨大成就感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周然,才是清河县当之无愧的文坛魁首!


    那个苏辰,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他登顶路上的一块垫脚石,一个供人取笑的丑角。


    案首之位,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周然志得意满地抬起头,习惯性地,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怜悯,朝苏辰的号舍瞥去。


    他想最后再欣赏一下,那个骗子趴在桌上,面对一张白卷的绝望睡相。


    可他看到的景象,却让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那个趴着的身影动了。


    苏辰依旧双目紧闭,仍在深沉的梦境里。


    他只是无意识地,身子僵直地伸出手,将桌角那张写好的卷子拿了起来。


    然后,他将卷子凑到嘴边,轻轻地、均匀地,吹了一口气。


    那动作,是为了让墨迹快些凝固。


    做完这一切,他又用一种近乎本能的精准,将卷子对折,再对折,叠得方方正正。


    最后,他把叠好的卷子放在桌案一角,整个身子一软,脑袋重新枕上胳膊,继续沉沉睡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滞。


    也正是因为那个吹气的动作,那张卷子,在他手中翻转了半圈。


    就在那不到一息的瞬间,周然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


    他看见了!


    那张纸上,不是他预想的一片空白,更不是什么胡乱的涂鸦!


    那上面,墨迹淋漓,写满了字!


    每一个字,都铁画银钩,力透纸背,一笔一划都透着一股杀伐气!


    那字不是写在纸上,是直接烙进了他的眼球!


    即便隔着几丈远,那股扑面而来的文章气势,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周然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他……他真的写了?


    而且,还写满了?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从开考就睡到了现在,连眼皮子都没掀开过一下!


    一个可怕的念头,淬着剧毒,第一次钻进了他的心底。


    难道他不是骗子?


    难道望江楼里那些荒唐的梦话,不是胡言乱语?


    难道那些关于“文曲星下凡”、“圣人梦授”的传闻……是真的?


    “不!”


    周然在心里无声地咆哮。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死死攥住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尖锐的刺痛让他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一个人的废物是装不出来的!


    我与他同住周家村十六年,他是什么货色我一清二楚!


    他连大字都认不全一筐,整天除了睡就是睡!


    这一定是巧合!


    他只是在胡乱涂鸦,装神弄鬼!


    他拼命给自己找着理由,试图说服自己。


    可脑海中,却无法控制地回响起望江楼里,苏辰那些振聋发聩的梦话。


    “欲治水,先治人!”


    “欲治人,先治吏!”


    他引以为傲的策论,在那些话语面前,不堪一击。


    他胸中那股傲气,寸寸碎裂。


    一道裂缝,悄然出现。


    “当——!”


    一声清越的锣响,宣告着第一场考试的结束。


    这声锣,是重锤,狠狠敲在周然的心上,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猛地一个哆嗦,从剧烈的内心撕扯中惊醒。


    考官们开始挨个号舍收取考卷。


    一名衙役走到苏辰的号舍前,看着睡得人事不省的身影,嘴角抽了抽。


    他伸手推了推苏辰的肩膀。


    “喂,考生,醒醒!交卷了!”


    苏辰被人摇醒,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咕哝,慢悠悠地抬起头,揉着惺忪的睡眼。


    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眼神里一片混沌,还没对上焦。


    “嗯?比完了吗?”


    衙役指了指他桌角那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卷子,没好气地开口。


    “卷子。”


    “哦。”


    苏辰像是才想起这回事,顺手拿起那张卷子,看都没看一眼,就递了过去。


    然后,他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哈欠,眼角都飙出了泪花。


    他拉住正要离开的衙役,睡眼惺忪地问了一句让全场差点绝倒的话。


    “这位大哥,问一下。”


    “考场里,哪儿能躺着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