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急切，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


    陆夭夭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落在那婆子身上。


    她穿着一身最普通的粗布衣裳，面容也平平无奇，是那种扔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类型。


    只是她那双眼睛，却异常的明亮，带着一种与她外表不符的精明和干练。


    “你是何人？”


    陆夭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几分警惕。


    那婆子对着她，深深地作了一揖，姿态谦卑。


    “县主莫怕，老奴没有恶意。”


    她将手中那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双手奉上。


    “我家主子，有一样东西，想请您......务必收下。”


    春喜上前一步，将陆夭夭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那婆子。


    “我家小姐从不收来路不明的东西。”


    那婆子却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和无奈。


    “县主看了便知。”


    “我家主子说，这京城里，能救她的，或许......只有您了。”


    陆夭夭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个油纸包。


    入手微沉，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名贵熏香味道。


    她打开油纸包，里面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什么奇珍异玩。


    只有一张......


    一张京城最大的银号“四海通”的银票。


    面额，一万两。


    陆夭夭的心，跳了一下。


    她看着那张银票，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婆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家主子，是何人？”


    “我家主子姓王，夫家是新晋的工部侍郎，王大人。”


    那婆子压低了声音，声音里带着几分悲戚。


    工部侍郎，王大人？


    陆夭夭在脑海中飞快地搜索着这个名字。


    她想起来了，是那个顶了她那个倒霉爹陆非瑜位置的人。


    据说此人，为人圆滑，八面玲珑，是太子一派的心腹。


    “王夫人？”


    陆夭夭试探着问道。


    “她找我，所为何事？”


    那婆子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县主，您有所不知。”


    “我家夫人，嫁与王大人十年，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只可惜......一直无所出。”


    “为此，夫人不知求了多少神，拜了多少佛，喝了多少苦药，却始终......未能如愿。”


    “而就在前几日......”


    那婆子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恨意。


    “王大人他......他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一个狐媚子！”


    “那狐媚子，不仅年轻貌美，手段更是了得，不过短短几日，便将大人迷得是神魂颠倒，言听计从！”


    “更要命的是......”


    那婆子的声音，都在发抖。


    “那狐媚子，今日，竟然查出了身孕！”


    “如今，她正仗着肚子里的那块肉，在府里作威作福，闹着要大人休了夫人，将她扶正呢！”


    “我家夫人，心都快碎了。”


    陆夭夭静静地听着，心中却已是了然。


    又是一出正室斗小三的狗血大戏。


    只是，这与她何干？


    “那你家夫人，找我做什么？”


    陆夭夭的声音，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调子。


    “难不成，是想让我去帮她‘祝福’一下那个外室，让她......胎落不保？”


    那婆子闻言，身体一颤，连忙摆手。


    “不不不！县主误会了！”


    “我家夫人虽然心中悲痛，却也是个心善之人，做不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


    “她只是......只是想求县主，帮她一个忙。”


    “什么忙？”


    “我家夫人听闻，县主您福泽深厚，言出法随。”


    那婆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她想求您，也为她‘赐个福’。”


    “让她......让她也能早日怀上身孕，为王家，延续香火。”


    陆夭夭听完，只觉得一阵哭笑不得。


    【大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我这是乌鸦嘴，不是送子观音啊！】


    【我祝福你生儿子，你信不信你明天就能生个哪吒出来？】


    她正准备找个借口，将此事推脱掉。


    那婆子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县主！求求您了！”


    “只要您肯帮忙，我家夫人说了，除了这一万两银子，日后，您但凡有任何差遣，王家上下，定当万死不辞！”


    陆夭夭看着她，沉默了。


    她捏着手中的帕子，心中飞快地盘算着。


    良久，她才缓缓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你家那个外室，叫什么名字？”


    那婆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连忙回道。


    “回县主，她自称......姓陆，单名一个‘婷’字。”


    陆夭夭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本还带着几分慵懒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了一道骇人的精光。


    “你说她叫什么？”


    “陆......陆婷。”


    那婆子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结结巴巴地回道。


    陆夭夭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一抹冰冷的、意味深长的弧度。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那个自渣爹流放之后，便不知所踪的好妹妹，竟然......


    竟然以这种方式，又回到了京城。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好。”


    她缓缓地放下茶杯，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


    “这笔买卖，我接了。”


    那婆子千恩万谢地走了，留下那张轻飘飘又沉甸甸的一万两银票，以及一地鸡毛的难题。


    琳琅阁内，再次恢复了宁静。


    春喜看着自家小姐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小声地问道。


    “小姐，您......您真的要帮那个王夫人啊？”


    “帮，怎么不帮。”


    陆夭夭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送上门来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


    “更何况......”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我也很好奇，我那位好妹妹，是如何从一个被流放的罪臣之女，摇身一变，成了工部侍郎的外室。”


    陆夭夭并没有立刻答应王夫人的请求，也没有急着去登门拜访。


    她不是冲动的莽夫。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她对着春喜，沉声吩咐道。


    “去，找下林忠。”


    “让他派最得力的探子，去查一查。”


    “查我那位好妹妹自陆家倒台之后，都经历了些什么。”


    “我要知道所有，一字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