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夭夭要的，从来不是制衡。


    她要的，是彻底的清算。


    当夜，她便修书一封，用林家最快的信鸽，送往了京城。


    收信人，是御史大夫，张耿。


    做完这一切，她才将那本黑账，交给了燕惊鸿。


    当然，是抄录的副本。


    燕惊鸿看着那本字迹娟秀的“罪证”，又看了看陆夭夭那副“我只是个搬运工”的无辜模样，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这个女人，总是能以一种他意想不到的方式，将整个棋局，搅得天翻地覆。


    “你想做什么？”他缓缓问道。


    “替天行道。”


    陆夭夭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第二天，陆夭夭便以“巡视灾情，安抚民心”的名义，带着秦岚和林子昂，浩浩荡荡地前往了位于海边的盐运司官署。


    盐运司主事，那个被燕惊鸿废了一只手腕的倒霉蛋，在得知这位姑奶奶要来“视察”时，吓得是魂飞魄散。


    他几乎是将整个盐运司上下，都给翻了个底朝天，将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都藏得严严实实。


    然后，才带着一众官员，在官署门口，战战兢兢地迎接。


    陆夭夭今日，依旧是一身素雅，脸上蒙着纱巾，将一个不谙世事、悲天悯人的“福星县主”形象，扮演得惟妙惟肖。


    她先是象征性地慰问了一下受灾的盐民，又发表了一番“朝廷与民同在”的感人演讲。


    直把那些淳朴的盐民，感动得是热泪盈眶，山呼“县主菩萨”。


    做完这些表面功夫，她才话锋一转，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那片一望无际的盐田。


    “这位大人。”


    她指着那个断了手的盐运司主事，声音柔柔弱弱。


    “我听闻，你们这官盐的品质，一向是冠绝天下。”


    “不知可否带我等，前去参观一二？”


    那主事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脸上却只能堆起笑容。


    “县……县主说笑了，这盐田里，日头毒，海风大，怕是……会污了您的凤体。”


    “无妨。”


    陆夭夭摆了摆手。


    “本官是来为民办事的，不是来享福的。”


    那主事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带着他们，走进了那片在阳光下白得刺眼的盐田。


    陆夭夭看着那些被分割得整整齐齐的盐池，和池中那些泛着诡异黄色的盐晶，心中冷笑。


    这就是所谓的“冠绝天下”？


    她看着那些正在烈日下辛苦劳作的盐工，又看了看旁边那个脑满肠肥，连走路都喘粗气的盐运司主事，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她走到一处最大的盐池边，伸出手，从池边捻起一撮粗盐，放在鼻尖闻了闻。


    一股混合着苦涩和腥臭的味道，瞬间钻进她的呼吸。


    “哎呀。”


    她像是被那味道呛到了一般，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嫌弃的表情。


    “这……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难闻？”


    那主事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县……县主，这……这是海水的味道，是正常的。”


    “是吗？”


    陆夭夭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我还以为，是这盐田的风水不好，引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


    她一边说，一边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片一望无际的盐田。


    异变，陡生。


    只见那本还风平浪静的海平面上，突然毫无征兆地，掀起了一道数丈高的巨浪！


    那巨浪，如同愤怒的蛟龙，以一种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海岸，猛地拍了过来！


    “海……海啸！是海啸啊！”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整个盐场，瞬间陷入了末日般的混乱。


    盐工们，官差们，全都疯了似的，扔掉了手中的一切，朝着高处，没命地狂奔。


    那盐运司主事，更是吓得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连裤子都尿湿了。


    而那道恐怖的巨浪，在吞噬了沙滩之后，非但没有停下，反而以一种更加凶猛的姿态，倒灌进了那片地势低洼的盐田之中！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些由盐运司私自搭建的、用来生产劣质官盐的土制盐池，在天威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荡然无存！


    而更要命的是，在那片被冲毁的盐田之下，一座用巨石和青砖垒砌的、极其隐秘的地下仓库，赫然显露了出来！


    仓库的大门，被巨浪冲开！


    “哗啦啦啦——！”


    无数用麻袋装着的、已经打包好的私盐，如同山洪暴发般，从那仓库之中，倾泻而出！


    瞬间，便将那几个跑得慢的官差，给活活掩埋！


    人赃并获。


    秦岚和林子昂，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威，惊得是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只有陆夭夭，还站在高处，看着眼前这壮观的景象，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她转过头，看着那个早已吓傻了的盐运司主事，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美而又无害的笑容。


    “大人，您看。”


    “这下，是不是……干净多了？”


    那盐运司主事瘫在泥水里，看着眼前这末日般的景象，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他指着陆夭夭，嘴唇哆嗦着，如同见了鬼魅。


    “妖……妖女！你是妖女！”


    陆夭夭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在滔天巨浪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神秘莫测。


    “大人慎言。”


    “此乃天降神威，荡涤污秽，与我何干？”


    她转过身，不再看那个已经彻底崩溃的蠢货。


    秦岚和林子昂早已带着护卫，将那些四散奔逃的盐运司官差，一一拿下。


    燕惊鸿不知何时，也已带人赶到。


    他看着那片被海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的盐田，和那个显露出来的巨大私盐仓库，那双深邃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这个女人，总能以一种最不可思议的方式，解决掉所有的问题。


    “大人，人赃并获。”


    陆夭夭走到他面前，将一本湿漉漉的账册递了过去。


    那是她刚刚让护卫从一个被埋了半截的官差身上搜出来的。


    燕惊鸿接过账册，打开一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了，江南盐运司这些年，是如何与太子太傅一系勾结，倒卖私盐，中饱私囊的所有罪证。


    “收队。”


    他合上账册，声音冷硬如铁。


    “将所有涉案人员，一并押解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