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U21国家队的集训地点在佛罗伦萨的科维尔恰诺，它也是意大利各级别国家队的训练基地。


    由于集合当天AC米兰还要客场对阵亚特兰大，乔瓦尼只能带着玛丽莎亲手为他塞满的行李箱，接受队友们七手八脚的拥抱与祝福，然后与幽灵约翰一同踏上开往佛罗伦萨的火车。


    临出发前，科斯塔库塔特意把他拉到一边：“米兰还有两位租借在维琴察的球员入选了集训名单，但因为今天维琴察也有比赛，他们估计得晚一天才到。”他轻拍乔瓦尼的肩膀：“所以第一天你多半得自己应付，要是受了欺负就打电话回来，不要和人动手，我之后会让那些臭小子好看的。”


    阿尔贝蒂尼也在一旁补充说，“实在不行就提保罗的名字，没人敢动‘保罗家的小孩’。”


    乔瓦尼听了有些无奈。他自认并不是那种容易挨欺负的性格，怎么这些人总觉得自己一去就会挨打呢？


    马尔蒂尼倒没多说别的，只是告诉他科维尔恰诺的餐厅伙食不错，可以多吃点。乔瓦尼原本还以为，对方作为意大利成年国家队队长，会勉励他几句“一定要赢下希腊”之类的话。


    “他自己上场都不见得能赢。”克鲁伊夫摇了摇头。在他看来，目前这支意大利U21队伍毫无亮点可言，主帅塔尔德利也并非那种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角色。眼下唯一值得观望的，只剩这次人员调整能否在生死战中带来一丝转机，他可是在集训名单中瞥见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好在米兰与佛罗伦萨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两个小时之后，列车缓缓靠站。乔瓦尼刚走下站台，便看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国家队工作人员。


    乔瓦尼是本期名单中唯一需要专人接站的球员。因为在他的身份信息上，出生日期一栏明确写着1980年1月1日，只有他还未满十八岁。


    接站的工作人员对乔瓦尼很友善，一路热情地介绍科维尔恰诺训练基地的设施与生活环境。他们这次将会在这里集训4天，然后前往罗马奥林匹克体育场与希腊踢比赛。


    “考虑到这次阵容年龄跨度比较大，教练组特地按年龄分配了宿舍。”在前往基地的车上，工作人员将一本印有训练计划和宿舍安排的手册递给乔瓦尼，“你应该是和安德烈亚一间。他今年五月刚满十八岁，跟你只差半年，相信你们一定很聊得来。”


    乔瓦尼翻开手册，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以及排在自己名字前的舍友：


    安德烈亚·皮尔洛布雷西亚


    他微微歪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眼熟。


    “你踢比赛的时候，是完全不记对手名字的吗？”克鲁伊夫无奈地叹气，“之前米兰对阵布雷西亚，就是你只在下半场替补了10分钟的那场。皮尔洛也在下半场换下他们的10号，踢了二十多分钟前腰，还被科斯塔库塔放倒了两次。”


    乔瓦尼这才隐约想起一个不算强壮的模糊身影，似乎是被科斯塔库塔一撞就倒下了。


    “你也没好到哪去。”克鲁伊夫抱起手臂，“训练里科斯塔库塔撞你的时候甚至都没发力。”


    乔瓦尼有些不悦地侧头看向身边的幽灵教练：“你好像一直在帮这个皮尔洛说话？你认识他？”


    “我一向欣赏用脑子踢球的球员。”克鲁伊夫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


    乔瓦尼挑了挑眉。很好，看来他的这位室友是个聪明人，现在只盼望对方能好好说话，毕竟如果在现实里真看到一个像约翰这样的“聪明人”，他很难控制住自己不上去踢一脚。


    不过很快，乔瓦尼就发现自己多虑了。当他拉着行李箱走进房间时，他的新室友正安静地坐在床边翻看训练手册。见有人进来，对方只是站起身，语气平淡地打了声招呼：


    “幸会，我是安德烈亚·皮尔洛，在布雷西亚踢球。”


    乔瓦尼望向对方睡眼惺忪的模样，猜测他大概是没休息好。他快速握了握皮尔洛伸来的手，随即松开：“你好，我是乔瓦尼·米拉尼，来自AC米兰。”


    皮尔洛耷拉着眼皮，补了一句：“我们在比赛里见过，你速度很快。”


    非常公式化的寒暄，恰恰是乔瓦尼最不擅长的场合。


    “是啊，你……也挺好的，踢球很聪明。”少年只好搬出幽灵教练对新室友的评价，“你传球线路选得好，就是有时候队友不太跟得上你的思路。”


    皮尔洛的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说：“那么，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思路吧。”


    乔瓦尼闻言一愣，这种事也得真正一起踢了才知道吧？


    就在空气陷入尴尬之前，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离门更近的乔瓦尼上前拉开房门，只见一个眼睛又圆又亮、身材结实的男人站在门口，一看就是典型的防守型球员。他笑容爽朗，声音洪亮：


    “你好！你一定是米拉尼对吧？我看过手册了！我是真纳罗·加图索，大家都叫我‘里诺’！”他越过乔瓦尼朝屋里喊道：“走啦，安德烈亚！一起下去吃午饭吧！”


    屋内传来皮尔洛一声轻轻的回应。


    “我和安德烈亚是老朋友了，你会喜欢他的。虽然他偶尔爱搞点恶作剧，但人绝对靠谱。”加图索凑近门口，压低声音对乔瓦尼说道。


    乔瓦尼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屋里的皮尔洛。喜欢恶作剧？他实在难以把这个词与一脸睡意、明显没什么精神的室友联系在一起。


    加图索热情地拍了拍乔瓦尼的肩：“你们两个都是第一次进U21，走，我带你们去餐厅认识认识新朋友！”


    直到这时乔瓦尼才得知，原来皮尔洛也是第一次参加U21集训。


    “按年龄来说，你们本该在U19梯队。”但克鲁伊夫倒是很乐意看到乔瓦尼和皮尔洛出现在同一支队伍里。在他看来，相比马尔蒂尼他们，同龄人对乔瓦尼的成长或许会产生更加直接的影响。


    不过与加图索期待的完全不同，餐厅里的U21老队员们对两位新人并不热情，甚至隐隐带着一股莫名的敌意。


    “里诺，说真的，到时候他们在场上被希腊人撞翻，我们是不是还得帮他们打架？”一个身材高大的球员用叉子戳着盘中的面包，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两位新人瘦弱的身形。


    加图索还没接话，另一名球员就嗤笑着接腔：“打架还算好的，就怕有人一碰就哭，嚷着要回家找妈妈。”


    皮尔洛耷拉着眼皮，悄悄瞥了乔瓦尼一眼，却发现对方神情自若。


    其实这种程度的挑衅根本激不起乔瓦尼心中的半点波澜，他从小到大听过的难听话，攒起来都够出一本五公分厚的长篇巨著了。他现在只是默默感慨，科斯塔库塔和阿尔贝蒂尼果然不是杞人忧天。


    “越级征召从来都不是小事”，克鲁伊夫打量了一圈餐厅中的年轻球员，毫无意外地没有看到几个能让他记住名字的球员，看来今年的U21欧青赛意大利确实无人可用了。“国家队与俱乐部不同，你们比起队友更像是竞争对手。今天，你和皮尔洛提前进入U21，就意味着原本属于这个层级的两个人失去了机会。”


    乔瓦尼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正打算无视对面的挑衅，身旁却猛地炸开一声怒吼——


    “放什么狗屁！”加图索直接伸手指向那两个找茬的队员，“在这埋怨就能踢赢希腊了吗？一帮懦夫！只会欺负新人，怎么没见你们在场上有什么亮眼表现啊？”


    乔瓦尼有些意外地看向加图索。虽然他知道对方主要是为朋友皮尔洛出头，但这话显然也护住了自己。他瞥向皮尔洛，却见室友仍是那副睡不醒的样子，看不出情绪。


    对面那名球员也是个暴脾气，猛地起身就要揪加图索的衣领：“你一个在苏格兰踢球的，打希腊能踢上主力吗？”


    眼看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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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触即发，一个一直在旁边安静吃饭的球员站了起来。他身形高大，勉强隔开了两个剑拔弩张的队友：“好了好了，真要分高下，就等到下午训练赛。”


    训练手册上确实在第一天下午安排了5V5对抗赛，初衷本是促进新老队员磨合，没想到现在倒成了公开约架的地方。


    加图索甩了甩手：“克里斯你不用拦我，我不会在这儿动手。要打，就去场上打！”


    “好好好”，被称呼为“克里斯”的男人顺势把加图索揽到乔瓦尼和皮尔洛这边，语气缓和下来，“你们好，我是克里斯蒂安·阿比亚蒂，是个门将。我都好久没被征召了，没想到这次一回来就碰上新队友。”


    目前效力于意乙蒙扎的阿比亚蒂也没料到自己会在关键时刻被召入U21，或许是因为原本的主力门将布冯升入成年队，U21实在缺人。常年混迹低级别联赛的经历让他比同龄人更加沉稳，他清楚自己并非天赋型球员，所以对一些天才球员也生不出嫉妒的心思。


    乔瓦尼客气地与阿比亚蒂打了招呼。对方身高估计超过一米九，他得仰头才能与阿比亚蒂对上视线。


    这时，加图索一把揽过皮尔洛和乔瓦尼，强壮的手臂一左一右勾住两人的脖子，压低声音道：“狠话我可都放出去了！下午这场非赢不可！”


    乔瓦尼被勒得差点喘不过气，皮尔洛却像是早已习惯这般架势，只是淡淡提醒：“我们人还不够。”


    加图索闻言皱起了眉头，其实从刚才只有阿比亚蒂出面劝架就能看出其他队员的态度了。下午的训练赛恐怕真没人愿意加入他们这边，毕竟谁都不想站在大多数人的对立面。


    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阿比亚蒂，高个子门将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如果你们不嫌弃一个意乙门将，我倒是无所谓。”


    很好，至少有人守门了，乔瓦尼有些无奈地想。他没想到才来第一天就遇上了这么棘手的局面。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厌烦。或许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和另一个“同病相怜”的人一起被针对，更何况，这一次还有人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他们身前。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下午。U21国家队的教练组并不知道中午在球员餐厅发生的小插曲，不过他们原本就预料到乔瓦尼与皮尔洛的破格征召可能会引起部分老队员的情绪反弹。


    然而谁也没想到，训练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却真的没人愿意主动加入新人的队伍，一道肉眼看不见的横沟深深横亘在这支U21的队伍中。就在主教练塔尔德利准备随便指派个人时，一辆摆渡车载着一位年轻球员匆匆赶到了训练场。


    “哦，已经开始分组了吗？”年轻人敏捷地跳下车，随手胡撸了一把跑乱的深色卷发，眼神里带着几分不羁与暖意，毫不犹豫地站进了代表新人的阵营。


    只见他径直走到乔瓦尼身边，咧嘴一笑：“Forza Milan！”


    这声熟悉的米兰口号让乔瓦尼不由得愣了一下。


    “我是弗朗切斯科·科科，这还是咱们头一回见面，乔。”科科自来熟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随性又亲切地说：“我这赛季被租借到维琴察了，不过今天的比赛没进大名单，就直接过来了。”


    他是米兰人！乔瓦尼瞪大眼睛。


    虽然这是两人的初次见面，但那句熟悉的“Forza Milan”仿佛一个接头暗号，瞬间让乔瓦尼放松了下来。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遇到了一个会与他天然站在一起的人。当然，科科的行动也已证明，他们确实是“同伴”。


    加图索和皮尔洛对视一眼，看来至少在人数上，他们不再处于劣势了。


    “乔瓦尼。”皮尔洛忽然出声叫道，这还是自两人相识以来，他第一次直呼少年的名字。


    乔瓦尼应声回头，只见室友依旧耷拉着眼皮，语气平静地说道：“让我们踢哭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