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泗水城中的大火已经映红了半边天际。


    凌楚宜踉跄的脚步被这刺目的红光所牵引，浓烟如同地狱伸出的鬼爪，扭曲盘旋着升腾，遮蔽了原本皎洁的月光，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越靠近城门，那灼热的气浪便越发汹涌，扑打在脸上，带着滚烫的灰烬碎屑，几乎让她窒息。


    城门口盘亘着一队人马，正是方才刀疤男那一伙人。


    凌楚宜不敢靠近，只能蜷缩在一棵老树下。她屏住呼吸，透过枝叶的缝隙窥视着城门口的动静，那伙人正举着火把来回巡视，刀疤男粗犷的嗓音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似乎在催促着什么。


    “把人给我拖出来！”一声厉喝中，刀疤男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两名士兵应声而动。


    火光摇曳下，一个身影被硬生生拖拽出来，那人一身黑衣，浑身是血。


    凌楚宜定睛一瞧，心脏骤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那被拖拽出来的人，身形轮廓竟如此熟悉！


    火光跳跃着，映亮那人低垂的、沾满血污的脸庞，凌乱的发丝黏在额角，一道狰狞的伤口从眉骨斜划至颧骨，皮肉外翻，鲜血还在缓缓渗出。


    凌楚宜的呼吸瞬间停滞了，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冻结，又在下一瞬疯狂地冲撞着太阳穴。


    是林叔！是林叔！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将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惊叫和呜咽硬生生堵了回去，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刀疤男手中的火把猛地向前一送，灼热的光几乎舔舐到林叔低垂的脸上。


    他粗暴地一把揪起林叔的头发，迫使那张布满血污和伤口的脸庞暴露在跳动的火光下。林叔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浑浊的目光似乎想凝聚，却最终涣散开去。


    “老东西，骨头倒是硬得很！”刀疤男的声音充满了残忍的快意，“说！人藏哪儿了？郭绪在哪里？”


    林叔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只发出一串含糊不清的气音，嘴角溢出一股暗红的血沫。


    “不说？”刀疤男狞笑一声，猛地松开手，任由林叔的头颅重重垂下。他抬脚，厚重的皮靴狠狠踹在林叔的胸口。


    “唔！”一声闷哼从林叔喉咙里挤出，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


    凌楚宜死死抠着粗糙的树皮，指尖传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中那撕裂般的剧痛。


    本能的她就想冲出去，但颓软的双腿和残存的理智将她死死地困在了原地。


    刀疤男似乎嫌这一脚还不够解恨，又抬脚重重碾在林叔的手指上，骨头碎裂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叔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呜咽，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混着血水滚落。


    “骨头硬？”刀疤男啐了一口，火把几乎要杵到林叔脸上，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我看你能硬到几时！”


    说罢，他便取出身侧的匕首，寒光在跳跃的火光下骤然一闪，那锋利的刃口直指林叔的咽喉。


    刀刃几乎要贴上林叔脖颈处跳动的脉搏，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林叔残存的意识猛地一颤。他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喉头滚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有血沫顺着嘴角无声滑落。


    “老骨头，还不开口？”刀疤男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毒蛇般钻进凌楚宜的耳膜，每一个字都带着残忍的戏谑，“郭绪藏哪儿了？说出来，或许能留你个全尸。”


    凌楚宜躲在老树后，浑身筛糠般颤抖，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却不敢眨眼。


    刀疤男见林叔依旧沉默，眼中戾气更盛。


    他猛地撤回匕首，却又闪电般反手一挥，刀尖狠狠扎进了林叔的肩窝！


    “扑哧”一声，是利刃穿透皮肉、直抵骨头的闷响。鲜血如同决堤般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林叔本就浸透血色的黑衣。


    “呃啊——！”一声破碎的呜咽从林叔口中溢出。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水，沿着他扭曲痛苦的面庞滚落。


    刀疤男脸上残忍的笑意更深了，他甚至握着刀柄，在伤口里缓慢地、带着碾磨骨头般的力度，转动了一下。


    林叔的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又重重落下，像一条离水的鱼在砧板上绝望地跳动。


    “骨头再硬，也硬不过老子的刀！”刀疤男凑近那张因剧痛而完全扭曲的脸，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最后一次机会，郭绪，藏哪儿了？”


    刀疤男那张带着狰狞刀疤的脸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愈发可怖，他死死盯着林叔，眼神里是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快意和失去耐心的暴戾。他猛地拔出匕首，带出一蓬温热的血雨溅落在自己靴面上，毫不在意。


    林叔依旧沉默。


    而他的沉默也彻底激怒了刀疤男，他眼中最后一丝戏谑消失殆尽，只剩下被彻底无视的狂怒。


    “好！好得很！”刀疤男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令人胆寒的冰冷，“老子倒要看看，你这把老骨头能熬到几时！”


    他扬起手，寒光闪闪的匕首再次举起，这一次，冰冷的刀尖悬停在了林叔唯一完好的那只眼睛上方，距离眼球不过毫厘。篝火的光芒在那刃口上跳跃，映出林叔瞳孔中放大的绝望。


    就在这瞬间，林叔的眼睛怔怔地转向了凌楚宜藏身的老树方向！那双浑浊、布满血污的眼睛瞬间有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清明！


    刀疤男高举的匕首悬停在半空，他显然也注意到了林叔这突兀至极的举动。残忍的狞笑骤然凝固，随即被野兽般的警觉所取代。


    他顺着林叔那涣散却固执盯视的方向，狐疑地眯起了眼睛，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钩子扭头朝凌楚宜藏身的老树方向狠狠扫去！


    林叔心中一急，头颅一挺竟直直地朝那悬停的匕首撞去！刀尖瞬间刺入他的右眼，发出“扑哧”一声的闷响，眼球在刃口下爆裂开来，黏稠的鲜血混杂着浑浊的液体喷涌而出，如同打翻的浆果般溅了刀疤男满脸满身。


    林叔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而破碎的“嗬——”，随即头颅重重垂下，只有鲜血顺着脸颊汩汩流淌，在火光下蜿蜒成一道暗红的溪流。


    刀疤男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自残惊得倒退半步，匕首还深深嵌在林叔的眼窝里。他脸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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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愕迅速化为暴怒，眼中戾气狂涌，一把将匕首狠狠拔出，带出更多血肉碎末。


    “狗娘养的！”他低吼一声，胡乱抹去溅在脸上的污血，目光却死死锁定了老树的方向。


    “来人！”几名士兵应声而动，沉重的皮靴踏过沾染血污的草地，迅速来到刀疤男身侧。


    “给我搜！”


    刀疤男一声令下，手中的火把猛地指向凌楚宜藏身的那棵虬结老树，“一只耗子也别放过！”


    士兵沉重的脚步声、盔甲摩擦的刺耳声响、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轰然逼近！


    他们分散开来，呈扇形包抄，手中的刀剑在火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凶光，目标直指凌楚宜藏身的这棵老树！


    “我……我说！”突然，倒在地上的林叔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刀疤男的脚踝！


    刀疤男猝不及防，被这垂死挣扎的一拽惊得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他低头怒视，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暴怒和被蝼蚁冒犯的狂躁。“老东西！你找死！”


    林叔的头颅艰难地抬起，仅剩的那只左眼在血污中猛地睁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盯向刀疤男，喉咙里挤出破碎却清晰到绝望的嘶吼：“你……你不是想知道……咳咳……”


    剧烈的咳嗽中，无数血沫从他的嘴角涌出。


    “郭绪……郭绪就在.......”


    刀疤男脸上暴怒的肌肉猛地一抽，狂躁瞬间被贪婪取代。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矮下身，耳朵凑近林叔那不断涌血的嘴边，粗重的呼吸喷在林叔脸上，厉声低吼：“说！在哪？！说出来，老子让你痛快死！”


    原本要去搜人的士兵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吸引，脚步顿住，不由自主地朝林叔看去。


    林叔的头颅因剧痛而微微抽搐，仅存的左眼却死死锁住刀疤男近在咫尺的耳朵，那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嘴唇翕动，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仿佛要将肺里最后一点空气都挤出来。


    过了良久，仿佛是用尽全身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他将声音压得极低，却又异常清晰地送进了刀疤男的耳中：


    “……在……在你……娘的……坟头……底下……挖……挖吧……畜生……”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刀疤男的耳膜！


    刀疤男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从极致的贪婪期待，到难以置信的错愕，再到被彻底愚弄的狂怒，如同烧红的烙铁骤然浸入冰水，扭曲变形得狰狞可怖！一股血猛地冲上他的头顶，脖颈的青筋根根暴起！


    “杂种！！！”刀疤男猛地抬起沾满林叔鲜血和眼浆的皮靴，用尽全身力气，发疯似的朝着林叔的头颅狠狠跺下！


    “嘭！”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碎裂声。林叔的头颅在重击下猛地一歪，颈骨发出清晰可闻的断裂脆响。


    那仅存的左眼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光芒，瞳孔瞬间散开。温热的、混合着脑浆和血块的黏稠液体，从变形的颅骨缝隙里迸溅出来，染红了刀疤男本就污秽不堪的靴面和小腿，也星星点点地溅落在周围枯黄的草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