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与日渐加深的麻木中一天天流逝，大家依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她们的朋友、同事、同学，依旧过着按部就班、再正常不过的生活，好像不正常的、被困住的只有她们一样。


    没有线索，也没有办法出去，她们想挣扎都找不到对象，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攫住了她们，让她们慢慢地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


    她们开始学会视而不见——无视分割空间的屏障，无视那些到了晚上就不再回复消息的朋友。


    有时，她们甚至会恍惚，怀疑现实世界或许本就是这个样子，只是她们从前从未察觉。


    只有慕拾欢仍然不适应这里的生活，她真的是一个话非常少的人，最近她却总是被卷入各种莫名其妙的闲聊之中，消耗着她本就不多的社交精力，让她很是疲倦。


    而且上班也真的好辛苦，她尝试请假不去，但是超过三天的假期，就要部门主管审批，说不出理由的她马上就被驳回了；她尝试敷衍工作，代码写得磕磕绊绊，可是对接的同事和主管没过多久就开始催她进度，逼得她只能又开始写。


    这样的苦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而且，玩家之间例行的清晨和傍晚的碰头，也在不知不觉间取消了。


    一开始是秦维说自己班主任要求要早到，然后是曾雨婷抱怨公司最近业务繁忙，需要早去晚归的加班；接着又是陆子显提起银行轮到他去接钞车，每天早上八点就要到岗了……


    一个接一个，大家的“日常”行程巧妙地将彼此的时间错开，共同商议的时刻，就这样被无声地瓦解了。


    失去了集体行动的约束，慕拾欢自然也不再早起，每天都睡到再不起床就会迟到的最后时间点，才匆匆起来往公司赶。


    这天，她正走到公司门口，一阵尖锐的惊叫声传来，是银行的位置！是陆子显出什么事了吗？


    慕拾欢心头一紧，当即也顾不得上班，转身往尖叫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


    越靠经银行，与她逆向而行的人越多，他们脸上带着惊魂未定却又忍不住回望的神情，好像后面是有什么他们不想错过的热闹一样。


    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慕拾欢看到了一座突兀的、粉红色的小丘。


    走得更近了，她才看清，这些粉红色原来是一刀刀簇新的百元纸币，边缘锋利，看上去和砖头一样厚实。


    它们是如此之多，多到失去了纸币应有的轻薄感，反而有一种压迫感，哪怕是再爱钱的人看到，第一反应也会是有些害怕，而不是欣喜若狂。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味道，那是崭新钞票特有的油墨气味，在这气味之下，又隐约混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般的腥气。


    周围的人都对着这个小丘指指点点，和身边的同伴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陆子显在哪里？慕拾欢想先找他了解一下情况。


    可是环顾一周都没看到他的身影，银行里的员工全都在外面，没道理陆子显不在。


    不会……他，在这堆钱下面吧？


    慕拾欢有些呆滞地看着这堆钱，不知道该如何证实自己的猜想，周围都是银行的工作人员，自己贸然冲上去翻找的话，怕不是会被当成是要抢钱的人。


    “发生什么事了？”韩千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听到尖叫声后也赶了过来，不过她的医院离银行更远一些，所以来得晚了些。


    慕拾欢摇摇头，目光没离开那堆钱：“我也不知道，不过那堆钱很可疑。而且我没看到陆子显，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出意外了。”


    “陆子显？天呐，雨婷要是知道自己男朋友死了，肯定会很难受的。她最近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好了，再知道这消息，我真怕她支撑不住。”韩千忆咬住下唇，眼中满是忧虑


    男朋友？原来她们是情侣关系啊，慕拾欢恍然，她之前还以为两人只是互相认识而已。


    “她们是情侣？怎么看出来的？”宋川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脸上带着和慕拾欢同款的迷茫。


    两人不约而同转向韩千忆，两双眼睛里写满了纯粹的求知欲。


    韩千忆看着这两张“求知若渴”的脸，一时语塞，最终只能扶额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这还不够明显吗？她们两个人一直待在一起，还经常牵手，有时候还会拥抱，这不是情侣是什么？”


    慕拾欢和宋川柏对视一眼，心里暗暗嘀咕：“上次我和宋川柏也算是牵手了啊，可我们也并不是情侣，所以怎么能把牵手拥抱当作证据呢？”


    可是韩千忆表现得太过理所当然，让她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格格不入，她不敢把这句话问出来，因为这好像会暴露自己在情感上的无知。


    就在这时，工作人员也开始清理起了地上这堆钱，她们找来了好几个大箱子，把钱一叠一叠地收起来。


    随着钱被收走，被掩埋在下面的东西也逐渐显露了形状。


    首先露出来的，是一只皮鞋，鞋底朝上，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周围人的议论声又变大了些，嗡嗡嗡的，慕拾欢好像听到谁说了句“天上下钱了”。


    工作人员的动作一时僵住了，但是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搬钱。


    一点一点，更多的肢体显露出来，直到最底下那些带血的钱也都被挪走，底下的人终于完整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那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性青年，趴伏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


    他的头颅侧歪着，脸颊紧贴地面，被之前巨大的重量压得有些变形，还有不少割伤的痕迹。


    韩千忆作为外科医生，对这种程度的伤痕显然接受最为良好，她主动绕到侧边仔细观察了一阵，然后向慕拾欢沉重地点点头——这人，确实就是陆子显。


    在钱砸下的一瞬间，他很可能还想要反抗，可是四肢在挣扎的时候，反而承受了更大的压力，导致各处都有骨头断裂了。


    他的两只手臂都甩在身侧，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着，手指僵硬地张开，仿佛在最后一刻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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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推开这“钱山”。


    一条腿的膝盖明显向侧面歪折，小腿和大腿之间的角度已经接近直角。


    周围一片哗然，人们热烈地讨论着这离奇的死亡。


    围观的人开始聚集在一起，听其中一个人绘声绘色地说起了他看到的一切。


    慕拾欢看到韩千忆已经去找工作人员，想要进一步看看陆子显的尸体，便没打扰她，拉着宋川柏凑过去听了一耳朵。


    只听那人说道：“今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路过银行要去上班，大老远就听到那个死掉的人和旁边的同事聊天。我这人爱凑热闹，就放慢了脚步想听听他们会说啥。


    “那几人正说着，每天经手这么多钱，却一张都不能带回家，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数自己钱的生活。


    “那个死掉的人就说：‘唉，我看啊，我们想有钱还得求求老天爷，让它下点钱来，我一定张开双手欢迎。’


    “我一开始听到这话也只是笑笑，谁没做过这种梦啊？正想走呢，就看到天上真的掉下好多好多的钱，全掉在他一个人人身上。


    那人刚被压着的时候还在呼救呢，后面……也就没声音了。


    那种情况，谁敢去救啊？吓都吓死了！”讲述者连连摇头叹息。


    周围的人又连连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催促着他再说出点什么细节来。


    慕拾欢却陷入了沉思，她好像感觉到什么，但是那个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了。


    她努力地回想着刚才的念头，脸都皱了起来，好像这样能够更加用力地思考一样。


    说话，就死了？


    宋川柏说过，副本里的死亡条件只能有一个，就像在她的新手副本中一样，死亡条件大概率就是献祭而死，所以道士抓到她也只想拿她献祭，丫鬟发现她乱闯也并没有直接对她下杀手。


    那这个副本的死亡条件是什么？


    如果是说出的话就会成为死法，那双胞胎和陆子显的死亡都能解释得通了。


    但是楼道中追杀她们的电梯怪兽又是怎么回事？总不至于追她们是为了和她们玩吧？


    她一句一句地回忆那天的对话，突然，脑子中灵光一闪。


    她知道了！她弄错了先后条件，还忘记了任务栏中最重要的提醒。


    首先，电梯怪物一开始并没有出现，是在她说了“电梯就在附近”才出现的，所以其实是符合“说出的话会成为死法”的逻辑的。


    而为什么这个死亡的方式好像和其他人有所不同，则是因为还有另外一个第三方因素的影响——捣蛋鬼。


    这个捣蛋鬼正孜孜不倦地筛选着她们的每一句话，为每个人挑选出最“有意思”的死法。


    怪不得最近总是有人找她聊天，就是因为捣蛋鬼觉得她太过沉默，根本没办法杀她，特意找人诱导她说出一些会引来杀身之祸的话语。


    死亡条件是知道了，但又是为什么，明明副本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家依然没有出副本呢？任务栏应该是不会骗人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