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脚，气氛静得能听见山风拂过草叶的微响。


    小青自血海归来，身上不染半点尘埃，那件素雅的青衣依旧如初，仿佛只是去山间散了趟步。


    她没有看跪在地上的大娃，只是缓步走到被安放在一块温玉之上的三娃身旁。


    此刻的三娃，在女娲的造化神光和那枚琥珀糖糕的滋养下，脸色已恢复红润，呼吸平稳，陷入了沉睡，只是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本源受创后的疲惫。


    小青伸出手指，一缕青光自指尖溢出，没入三娃眉心。


    片刻后，她收回手，那冰冷的神情才稍稍柔和了一丝。


    她转过身，终于看向了依旧低着头，双拳紧攥，身体因羞愧与自责而微微颤抖的大娃。


    “知道错了吗？”小青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


    “知道了……”大娃的声音沙哑，头垂得更低了，


    “我不该那么莽撞，不该不听三弟的劝，更不该……害三弟受伤。”


    “你的错，不止于此。”小青缓缓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她的眼眸清澈如水，却倒映不出大娃的身影，仿佛在看更深远的东西。


    “老爷让你们下山，是让你们去看，去听，去感受。”


    “用你们的眼睛，去见证洪荒的广阔；用你们的心，去明悟自己的道。”


    “而不是让你们用不周山的威名，去肆意妄为，去将自己的喜恶，强加于天地秩序之上。”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如暮鼓晨钟，敲在大娃的心头。


    “冥河掳掠人族，炼制阿修罗，此为大恶。但，审判他的，该是人族的因果，该是天道的循环。”


    “而不是你，凭着一腔血勇，打着‘复仇’的旗号，行快意恩仇之事。”


    “你毁他道场，看似解气，实则乱了因果。若非三娃为你挡劫，今日躺在那里的，就是你。”


    “而你若身陨，老爷闭关被扰，整个洪荒，又将因你的鲁莽，掀起何等滔天波澜？”


    大娃的身躯剧烈一颤，他猛地抬头，看着小青那双平静的眼眸，第一次从那温婉之下，感受到了如渊似海的智慧与威严。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自己只想着替人族出气，替老爷出气，却从未想过，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小青站起身，恢复了那份清冷的威严。


    “去后山思过崖吧。”


    “是。”大娃没有丝毫犹豫，站起身，便要往后山走去。


    “等等。”小青叫住了他。


    她素手一翻，一部闪烁着淡淡金光的玉册，出现在手中。


    “这是老爷闭关前留下的，让我交给你的。”


    大娃一愣，恭敬地伸出双手接过。


    玉册入手温润，封面龙飞凤舞地刻着四个大字——《道德真经》。


    “老爷说，你天生神火，性如烈阳，刚猛有余，而德行不足。此经，蕴含太上至理，能静心，能养德。”小青的语气平淡无波，


    “罚你，将此经抄写一万遍。何时抄完，何时再来见我。”


    “……是。”大娃捧着玉册，看着上面那玄奥的文字，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比让他跟冥河再打三天三夜还要难受。


    但他知道，这是老爷的惩罚，也是老爷的期许。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一步步走向了那云雾缭绕的后山。


    小青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山道尽头，才幽幽叹了口气。


    她回到三娃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瑰宝，向着山顶那座朴素的道宫走去。


    “睡吧，睡一觉，就都好了。”


    ……


    九天之上，南天门。


    “圣光普照，妖师永恒！”


    “信我妖师，得享极乐！”


    “赞美鲲鹏圣人，无量寿，无量光！”


    一队队身披甲胄的妖兵，站得笔直，神情虔诚，低声吟诵着整齐划一的经文。


    突然，一道流光撕裂云层，几乎是擦着南天门的牌匾飞了进来，带起的狂风吹乱了妖兵们的阵型。


    “哎呀，刹车！刹车！”


    流光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少女音，随即，一个身着紫色短裙，扎着双马尾，显得活泼又俏丽的少女，一个踉跄，差点脸着地。


    正是七娃。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叉着腰，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咦？这里就是妖族天庭？怎么跟老爷故事里说的不一样？神神叨叨的。”


    她的话音不大，但在这片“庄严肃穆”的氛围中，却显得格外刺耳。


    “大胆！”


    为首的一名狼妖将领立刻上前，厉声喝道：


    “何方妖孽，胆敢在南天门前喧哗，扰了圣人清修！”


    “妖孽？”七娃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看我哪里像妖了？我乃不周山所出，生而为神，岂是尔等妖物可比？”


    她上下打量着那狼妖将领，小脸上满是嫌弃：


    “倒是你们，一个个弄得跟木头桩子似的，嘴里念叨些什么玩意儿？那什么鲲鹏，就是这么教化你们的？”


    此言一出，不亚于往滚油里泼了一盆冷水。


    所有妖兵的脸色瞬间变了，那“虔诚”的目光，瞬间化作了冰冷的杀意。


    “放肆！”


    “竟敢侮辱圣人！罪该万死！”


    “拿下她！用圣火净化她污秽的灵魂！”


    狼妖将领怒吼一声，身上那股冰冷的神圣之力轰然爆发，一爪抓向七娃。


    “嘿，来得好！”


    七娃不惊反喜，她最喜欢的就是打架了。


    “看我神雷！”


    她小手一挥，根本不见任何法力波动，一道纯粹到极致的紫色雷霆，便凭空出现，“噼啪”一声，精准地劈在了狼妖将领的爪子上。


    “嗷——！”


    狼妖将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条手臂瞬间变得焦黑，一股毁灭万物的气息，正在疯狂地侵蚀他的妖躯。


    他那引以为傲的“神圣之力”，在七娃这至刚至阳的雷霆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就被击溃！


    “什么圣光，我看是妖光吧！”七娃小嘴一撇，满脸不屑，


    “装神弄鬼，花里胡哨，连我一道雷都接不住，也配称‘圣’？”


    “结阵！快结阵！”


    其余妖兵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催动阵法。


    一时间，南天门前圣光大作，无数道冰冷的能量汇聚而来，化作一张巨网，朝着七娃当头罩下。


    “来得越多越好！”


    七娃眼中战意更浓，她娇叱一声，整个人化作了一团雷电的化身。


    “万雷天牢！”


    轰隆隆——！


    刹那间，以她为中心，方圆数里的天空，化作了一片紫色的雷池。


    成千上万道雷霆，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与那张圣光巨网，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整个南天门，都在这恐怖的对撞中，剧烈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