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深处，一座无名海岛。


    五娃正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用空间之力切割一块闪着金光的礁石。


    突然，一股浩瀚无边、却又温润如春的意志，隔着亿万里虚空，蛮横地冲刷而过。


    “咦？”


    五娃迷茫地抬起头，挠了挠后脑勺，“这是大姐的气息？”


    “是大姐在发脾气。”


    不远处，二娃斜倚在一棵椰子树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发脾气？这么大？”五娃小跑到二娃身边，满脸都是好奇。


    “不然呢？”二娃撇了撇嘴，“能让她老人家亲自出手，那冥河老头有的受了。”


    这股造化之力，都把幽冥血海的本源给洗净了不少。


    “大姐也太夸张了。”她最后懒懒地补了一句。


    “那我们现在……去哪？”五娃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二娃神情却微微一动，她那双能洞穿因果的眸子，望向了北海的更深处。


    “那边有好玩的。”


    一股陌生的，带着点狂热和虚假味道的力量，正在那里汇聚。


    比起大姐那纯粹到极致的造化本源，这股力量，就像往清水里滴了一滴墨，格外刺眼。


    “走了，看热闹去。”


    她一个闪身，揪住还在发懵的五娃的后衣领，直接撕开一道空间裂缝。


    “喂！二姐！方向反了！”


    “闭嘴，跟你走才反了！”


    ......


    白骨宫殿在颤抖，无边血海在哀鸣。


    冥河老祖彻底崩溃了。


    他的道场，被改造成了莲花池。


    他的至宝，被当成了花藤的养料。


    他引以为傲的四亿八千万血神子，甚至连凝聚成形都做不到，因为构成他们身体的“血液”，正在变成清澈的“水”。


    这是一种从根源上的降维打击，蛮不讲理，却又充满了“美感”。


    他看着那位依旧悬浮于空，神情淡漠的青衣女子，心中所有的怨毒、愤怒、不甘，最终都化作了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那不是面对强敌的恐惧，而是蝼蚁仰望天灾，连挣扎的念头都无法生出的本能战栗。


    他毫不怀疑，只要对方愿意，今日之后，洪荒之中，将再无幽冥血海，也再无他冥河老祖。


    “圣姑饶命！！”


    “噗通”一声，这位从开天之初便纵横洪荒，连圣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枭雄，就这么毫无尊严地，双膝一软，跪在了虚空之中。


    这一跪，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精气神。


    “是贫道错了！是贫道有眼无珠，冒犯了不周山的天威！”


    “贫道愿赔偿！愿付出一切代价，只求圣姑息怒，饶我一条生路！”


    他的声音凄厉，充满了悔恨。


    整个洪荒，无数窥探此地的神念，在这一刻骤然倒缩，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


    跪了？


    那个宁愿硬撼圣人，也不肯低头的冥河老祖，竟然……就这么跪了？


    不周山……


    这三个字，在所有大能的心中，被烙上了一个血淋淋的印记——禁忌！


    绝对的禁忌！


    小青的目光，终于从那些青莲上，移到了冥河的身上。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如同万古不化的玄冰。


    “赔偿？”


    “你觉得，你这穷山恶水之地，有什么东西，是我不周山看得上的？”


    一句话，让冥河的心沉到了无底深渊。


    是啊，对方连圣人都看不上，又怎会看得上自己这点家当？


    就在他彻底绝望之际，小青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过，我三弟受的苦，不能白受。”


    “他本源上的那道伤痕，需要用同源的力量，才能完美地弥补。”


    小青的目光，落在了冥河脚下那光芒黯淡的十二品业火红莲之上。


    “听闻道友这业火红莲，乃是创世青莲莲子所化，与我这青莲，亦算同源。”


    “便以此物的本源，再加上你三滴心头精血，来了结这段因果吧。”


    话音落下，冥河老祖的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业火红莲的本源！


    三滴心头精血！


    这已经不是割肉了，这是在抽他的骨，喝他的血！


    业火红莲乃是他的伴生至宝，与他道基相连，一旦失去本源，品阶必将跌落，威力大损，没有数个元会的温养，绝无可能恢复！


    而心头精血，更是准圣的本源所在，失去三滴，他的修为，恐怕会当场从准圣后期，跌落到准圣中期，甚至初期！


    这个代价，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他抬起头，看到小青那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眸，看到那依旧在疯狂生长的藤蔓，看到那一片片被“净化”的血海……


    他明白了，自己没有选择。


    要么，付出代价，苟延残喘。


    要么，今天，人、宝、道场，一起从洪荒除名！


    “我……我给！”


    近乎嘶吼的两个字，从冥河的牙缝里挤了出来，带着血腥味。


    他脸上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狰狞，猛地一拍自己的天灵盖。


    “嗡——”


    他脚下的十二品业火红莲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哀鸣，仿佛有生命之物在被活活肢解。一团拳头大小，燃烧着赤红色火焰的莲子虚影，被他硬生生地，从红莲的核心中逼了出来！


    莲子离体的瞬间，业火红莲的光芒瞬间黯淡到了极致，灵性大失，仿佛从一件活物，变成了一件死物。冥河老祖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仿佛元神都被撕裂了一角。


    但他没有停下。


    他伸出枯枝般颤抖的手指，狠狠地在自己胸口连点三下。


    “噗！噗！噗！”


    他连续喷出三口殷红中带着点点紫金色的血液。


    这是他修炼了亿万年，才凝聚出的本源精血！


    每一滴，都蕴含着他一部分的大道感悟与磅礴的法力，如最璀璨的宝石般悬浮在空中。


    三滴精血离体，冥河老祖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跌，满头血发，竟都出现了丝丝缕缕的灰白，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万年。


    小青面无表情地一挥手，将那莲子本源与三滴精血，尽数收入袖中。


    随即，她心念一动。


    那开满了整个血海的青莲，瞬间化作点点青光，消散无踪。


    被藤蔓死死缠绕的元屠、阿鼻双剑，也“哐当”一声，掉落下来，光芒黯淡，剑身上的杀伐之气，竟被净化了三成有余。


    血海，还是那片血海，只是颜色，比之前淡了许多。


    做完这一切，小青转身，看向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娃。


    “看明白了吗？”


    大娃身躯一震，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大姐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再看看下方那如同死狗一般，跪在血海之上，气息奄奄的冥河老祖，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终于明白，老爷曾说过的，“力量才是一切”，究竟是何意。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力量吗？


    大娃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又缓缓松开。


    他的火焰，只能烧毁眼前所见。


    可他大姐的意志，却能改写天地规则，让污秽变成圣洁，让杀伐变成虚无。


    他以前那根本不叫战斗，只是孩童在玩火罢了。


    “力量，从来都不是用来炫耀和鲁莽冲撞的。”


    “它是守护的盾，是了结因果的剑。”


    “当你决定动用它时，便要想到所有的后果，并拥有……一力承担，一击终结的觉悟。”


    小青的声音，轻轻地落在大娃的心头，如同烙印一般，刻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她不再多言，转身，带着大娃，化作一道青光，从容离去。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那凄惨的冥河老祖一眼。


    仿佛，他只是一只挡在路边，被随手拂开的蝼蚁。


    随着她们的离去，那股笼罩在血海之上的恐怖威压，才缓缓散去。


    冥河老祖缓缓抬起头，看着那片已经空无一人的天空，脸上再无半点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


    许久之后，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那跪着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如一滩烂泥般瘫软下去。


    他的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咯咯”的怪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道心之中，彻底碎裂了。


    一滴浑浊的血泪，从他空洞的眼眶中滑落。


    声音，传遍了整个幽冥，也传遍了整个洪荒。


    所有大能，都听到了这位枭雄，道心破碎的不甘悲鸣。


    人人都知道了一件事。


    不周山，不可惹。


    不周山的人，更不能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