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鹏高坐于万载玄晶雕琢而成的宝座之上，圣威流转，映照得整座宫殿都仿佛化作了圣洁的国度。


    他闭着双目，心神却在不断回溯着不周山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圣人之下皆蝼蚁。


    他曾以为，自己证道成圣，便已是跳出棋盘，成了那俯瞰众生的执棋者。


    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元始天尊，手持先天至宝盘古幡，何等威风，何等霸道？结果却被那个不周山上那位，打得圣体崩碎，道心破裂。


    还有道祖鸿钧，那至高无上的存在，亲身降临，最终也只是带走了狼狈的元始。


    鲲鹏的圣心，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明。


    “棋子……”鲲鹏睁开眼，那双圣洁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与这圣光格格不入的阴鸷与野望，


    “棋子，也有搅动风云，甚至掀翻棋盘的机会！”


    他将目光投向遥远的不周山方向，心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陈长生那最后一句话，以及拍在他肩膀上那只手。


    看似轻描淡写，却让他感觉自己的圣人道果，仿佛被一座无上神山死死镇压，随时都会崩解。


    而且，他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圣人道果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我的道，难道有什么问题？”鲲鹏内视己身，圣人道果与天道紧密相连，完美无瑕，并无任何不妥。


    他摇了摇头，将这丝疑虑压下。


    当务之急，是壮大自己的力量。


    他创立妖教，承载了一部分妖族气运，但这还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多的气运，更加强大的力量，才能在这盘大棋中，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就在他沉思之际，心念一动。


    只见北冥之海的上空，一朵庞大的金色彩云破开风雪，浩浩荡荡地压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那象征着妖族至高皇权的龙辇，帝俊与太一的身影，清晰可见。


    鲲鹏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缓缓起身，一步踏出，身形已出现在妖师宫上空。


    没有过多的言语，他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


    下一刻，无量圣光自他体内爆发，如一轮普照万世的骄阳，瞬间驱散了北冥亿万载的寒冰与黑暗！圣光所过之处，冰川消融，枯木逢春，死寂的海水竟泛起了勃勃生机！


    祥云自脚下生出，天花在他周身乱坠，一道道圣洁的道音禅唱响彻天地！


    这一刻的鲲鹏，宝相庄严，慈悲祥和，哪里还有半分妖师的阴鸷，分明就是一尊行走于人间的无上神圣！


    妖族大军中，无数修为低微的妖兵妖将，在这圣光普照之下，竟感觉自己那驳杂的血脉得到了净化，多年的修为瓶颈，竟有了松动的迹象！


    “拜见妖师圣人！”


    不知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狂热地跪倒在地，五体投地。


    紧接着，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成片成片的妖族，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尽皆跪伏下去，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震动了整个北海！


    “拜见妖师圣人！圣人万寿无疆！”


    就在这一片朝拜声中，鲲鹏的眉头微微一挑。


    他敏锐地感觉到，从那几个跪得最虔诚，眼神最为狂热的妖王身上，飘出了一缕缕无形无质，却又精纯无比的能量。


    这股能量不同于天地灵气，也不同于圣人道果从天道中获取的力量。


    它温暖、纯粹，直接涌入他的元神，与他的圣人道果交融，竟让他那稳固无比的圣人境界，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精进！


    这是……众生愿力？！


    鲲鹏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至极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


    他明白了！


    这信仰愿力，源于众生的力量！虽然微弱，是真正可以为他所用的力量！


    若是有亿万万的妖族都来诚心供奉他……那将是何等恐怖的一股力量？！


    到那时，或许……他未必不能摆脱天道的束缚，甚至……与那两位至高存在，掰一掰手腕！


    一瞬间，鲲鹏眼中的所有阴霾、不甘、恐惧，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炽热与野望！


    龙辇之上，帝俊看着眼前这人前显圣的鲲鹏，又看了看下方已经彻底沸腾的妖族大军，脸色复杂到了极点。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屈辱，走下龙辇，对着鲲鹏，深深一拜。


    “帝俊，拜见妖师圣人。”


    他身后的太一，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脸上满是挣扎，但最终，也在帝俊冰冷的眼神逼视下，不情不愿地低下了他那高傲的头颅。


    “……拜见妖师圣人。”


    鲲鹏的目光落在昔日的两位君主身上，脸上无悲无喜，平淡地开口：“两位陛下，今日驾临我这北冥苦寒之地，所为何事？”


    “不敢！”帝俊姿态放得极低，“妖师如今已是天道圣人，乃我妖族万古未有之荣耀！朕今日，是特率妖族上下，前来恭迎圣人，荣归天庭，坐镇我妖族大局，统御万妖！”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若是不知情的人听了，定会为帝俊的胸襟所折服。


    但鲲鹏只是淡淡一笑。


    “回天庭？”他摇了摇头，“贫道如今既已成圣，立下一教，教化北冥众生，已不问世事。”


    帝俊心中一沉，他知道，对方这是在待价而沽。


    他咬了咬牙，沉声道：“圣人！我知晓先前是我等不对。但如今，巫族势大，得了不周山庇护，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已能硬撼圣人！我妖族若无圣人坐镇，他日决战，必有灭族之祸！”


    “还请圣人看在同为妖族的份上，庇佑我亿万族人！”帝俊再次一拜，这一次，头颅几乎垂到了地面。


    “庇护妖族，倒也并非不可。”鲲鹏的声音悠悠传来。


    帝俊猛地抬头，眼中露出一丝喜色。


    “不过，贫道有几个条件。”鲲鹏话锋一转，圣洁的目光扫过在扬所有的妖族。


    “第一，贫道可坐镇妖族，庇护尔等。但天庭妖皇，依旧是帝俊陛下。贫道不参与天庭俗务，只为妖族气运之主。”


    “这是自然！”帝俊连忙答应。


    “第二，”鲲鹏继续说道，“贫道所立之‘妖教’，当为妖族共尊。妖族上下，可不入我妖教，但不得阻止任何族人诚心入教。”


    帝俊的瞳孔微微一缩。他明白了，鲲鹏这是要从根本上，将妖族的气运与他自己的教派捆绑在一起！


    “朕……答应！”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这第三嘛……”鲲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堪称“慈悲”的笑容，


    “贫道庇佑尔等，尔等亦当信奉于我。我需要尔等……最虔诚的信仰！”


    话音刚落，他周身的圣光再次暴涨！


    无数玄奥的符文在光中沉浮，一尊巨大的，由光影构成的鲲鹏法相，顶天立地，出现在北海上空。那法相一半为鲲，遨游于九幽之下；一半为鹏，扶摇于九天之上！


    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威压，笼罩了每一个妖族！


    “信我者，血脉晋升！”


    “信我者，道途无量！”


    “信我者，当得永恒！”


    宏大的道音，如同魔咒，在每一个妖族的心头响起！


    “兄长！”太一再也忍不住，急切地传音道，“不能答应！这与将妖族的根基双手奉上，有何区别？！我宁死不从！”


    “闭嘴！”帝俊脸色巨变，但又化作无尽的无奈和决绝，“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太一瞬间沉默了。


    是啊，没有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在种族存亡的危机面前，所有的尊严与算计，都显得那么可笑。


    帝俊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死寂。


    他转过身，面向黑压压的妖族大群，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作为妖皇的最后一道，或许也是最屈辱的一道命令。


    “妖族上下，听朕号令！”


    “自今日起，共尊妖师圣人为我族信仰之主！”


    “全族……朝拜！”


    轰！


    此令一出，所有妖族大能，包括白泽、计蒙在内，尽皆心神剧震，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屈辱。


    但皇命难违，更何况，那天空之上，还有一尊真正的圣人，正虎视眈眈。


    他们只能屈辱地，不甘地，缓缓跪下。


    随着他们的跪拜，一股股或强或弱，或情愿或不情愿的信仰之力，化作肉眼看不见的溪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涌入鲲鹏的体内。


    鲲鹏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圣人道果，正在被这股庞大的力量飞速地填充、壮大！


    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啊——！”


    妖群中，一名只有太乙金仙修为的狼妖王，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只见他身上黑色的妖气疯狂翻涌，随即，一缕缕圣洁的白光竟从他体内渗透出来，将那些污浊的妖气尽数净化！


    他的眼神变得清澈而狂热，头顶长出了一圈淡淡的圣光，修为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节节攀升，一举突破到了大罗金仙初期！


    “我……我感受到了圣人的恩赐！我的血脉……我的力量……”那狼妖王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激动得语无伦次，对着鲲鹏的法相，开始了最为狂热的叩拜。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又有数十名原本就对鲲鹏崇拜不已的妖王、妖神，身上发生了同样的变化！


    他们原本驳杂的妖气，纷纷被净化成了圣洁的“圣力”，一个个气息暴涨，眼神狂热，仿佛脱胎换骨，变成了鲲鹏最忠实的圣徒！


    这一幕，彻底引爆了全扬！


    那些原本还心不甘情不愿的妖族，看到这立竿见影的好处，眼神瞬间就变了！


    什么屈辱？什么尊严？能有实实在在的修为提升来得香吗？！


    一时间，所有的不甘与抵触都化为了狂热，无数妖族发自内心地，虔诚地，对着鲲鹏顶礼膜拜！


    更加庞大、精纯的信仰之力，如百川归海，疯狂涌向鲲鹏！


    鲲鹏立于九天之上，沐浴在无尽的信仰之光中，感受着体内飞速增长的力量，他缓缓地，张开双臂，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慈爱，却又无比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