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霜不免有些坐立难安。


    许枝却跟没事人一样，给她倒了一杯茶水，“霜霜，你今天敞开了吃，我请客！”


    刚菜单上来时，云霜扫了眼价格，那可都不是便宜货，嗫嚅着唇，她想提醒。


    可有人比她更快。


    只是那语气，非常的阴阳怪气——


    “这里一瓶矿泉水都要卖一百块，别说一盘菜了，刚才你大手一挥，点了快二十个菜，这七七八八加上服务费，上万块是跑不了了。”


    “你全身上下加起来不到三百块，大白天做梦想吃霸王餐，不怕被老板给轰出去？”


    这话，十分的欠。


    许枝红着眼圈，立马给瞪了过去。


    她手抓着茶壶的力道，都不自觉地收紧。


    “关你……”


    话没说完，被男人打断，“怎么不关我的事，你要是被轰出去了，我多丢脸。”


    许枝回以冷笑，“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就是一陌生人，我碍着你了？”


    “陌生人”三字对蒋随的杀伤力极大。


    他盯着许枝，那双凌厉又黝黑的眸像是一滩化不开的浓墨，似是要将她卷进漩涡。


    对上他的目光，许枝短暂的不知所措。


    可说出口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压根就收不回来，更何况，她也没说错什么。


    他们俩现在本来就是陌生人，她就算是在外面丢人现眼了，跟他也没关系。


    最终，这顿饭吃得非常压抑。


    气氛不好，云霜也没多问，低着头扒饭时，人差点没被这重辣口味的菜给辣死。


    偷偷地觑一眼身旁的姐妹，和对面的男人，两人斗气似的，吃得那叫一个心平气和。


    中途，梁确出去了一趟，等他回来，桌面上多了几道下饭的素菜。


    云霜光怼着那几道菜吃，草草吃完饭后，许枝拉着她去把饭钱给付了。


    梁确身体懒靠在椅子上，抽空瞥了眼身旁一言不发的男人，他懒洋洋勾唇笑。


    “你舔一口自己的嘴试试看。”


    蒋随沉默。


    梁确又说，“这么多年了，你怎么没被自己给毒死呢？”


    “……”


    许枝那边付完款后，又进来了一趟。


    她放了张银行卡在蒋随的身前，语气不卑不亢，“这里面有五万块钱，算我给你出的医药费，昨晚晚上的事情，谢谢你仗义相助。”


    说完，也不给蒋随说话的机会，拉着云霜就往外走。


    许枝步伐飞快，蒋随这边才一个抬眼，她人就已经出了包厢，盯着那扇古香古色的包厢门，他下颚紧绷，牙齿都快把内瓣膜给咬碎了。


    梁确缓缓起身，嘴角勾着一抹玩味的笑。


    “看来，她是真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纠缠了。”


    “……”两秒后，蒋随猛地抬眼，“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出了凝云小筑，姐妹俩去了家咖啡馆，没了其他人，云霜直接问：“你和那个男人……”


    许枝面色苍白一瞬，随后如实告知。


    “他叫蒋随，是我前男友。”


    “我和他是在大二那年在一起的，当时，他和家里人置气，对我隐瞒了身份，我只当他就是个普普通通大学生，因为不想我家里人知道这件事，我和他开始了地下恋情。”


    “你知道的，这件事，我连你也没告诉……”


    这么说来，云霜回忆，发现确有其事。


    她和许枝是室友，大二那阵子，许枝早出晚归，每天脸上都挂着笑，如今看来，倒是对上了，她那个状态，分明就是谈恋爱了。


    云霜好奇，“那后来，你们怎么分手了？”


    “因为他母亲找上门来了，她告诉了我他的身份，她儿子是蒋家唯一的继承人，他未来的妻子，该是门当户对的名媛大小姐，我这种家庭出生的，只会拖他后腿，后面，她给了我两个选择。”


    “要么，我继续留在蒋随身边，当他外头的女人，一直到他腻乎为止，要么，我拿着一千万出国，为自己挣一个前程。”


    许枝吸了吸鼻子，“我那个时候，被家里逼得紧，知道我要开始工作了，他们甚至不惜自作主张压着我和无良媒体签署十年的合同。”


    “那个家，我待不下去，更别说我还亲眼见到有女人抱他，他没推开，我对他的信任感就是在那个时候崩塌的，所以，我选了一千万出国了。”


    听完全过程，云霜抱了抱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枝枝，没事的。”


    想到蒋随那个偏执的性子，许枝带着哭腔，“霜霜，我真的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的牵扯了，他恨我甩了他，这往后，必然是少不了报复的。”


    她这一哭，哭得云霜也跟着不好受。


    后面，等到许枝的情绪有所好转，云霜关怀地问：“枝枝，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许枝咬着下唇，表情逐渐木然。


    “我不知道。”


    平心而论，和蒋随在一起的那三年，是她活了这么多年来，过得最开心的日子。


    从小到大，她父母给她灌输的观念是，你一个女孩，迟早都要嫁人的，我给你一口饭吃，你就该感恩戴德，你凭什么要求我们给你好日子过。


    他们不曾珍视过她。


    她不被重视，可他给足她被尊重的安全感。


    他在意她的感受，支持她的选择，认可她的价值，是他让她知道，许枝是值得被爱的。


    她并非父母口中的赔钱货，她也可以被人爱。


    短短三年，他重新养了一遍她。


    可他们却在彼此最相爱的那年分开了。


    还是她提出的分手。


    当时她提出分手，蒋随还只当她在开玩笑，直到她出国了，换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他找不到她了，这才接受现实。


    许枝吸了吸鼻子，心脏口隐隐发痛，“霜霜，后来他有去国外找过我的，但碰巧同专业一个男生高调向我表白，被他给看到了。”


    “为了遵守和他母亲的约定，我假装答应了男生的表白，当时……蒋随整个人都疯了，他差点把那个男生给打残。”


    “后来在医院，他问我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说没有，我还说……我和他在一起，就只是为了他的钱。”


    “他如遭雷劈，失望至极。”


    “开始质问我收了他母亲一千万就不要他了，难道他还比不上那一千万吗，我告诉他，就是他看到的那样，他愣在原地很久。”


    “离开的时候，他肿红着一双眼警告我，要是我敢回国，他一定弄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