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救活的概率不大。”


    透过医生的紫色镜片，许怀青看到她带着歉意地摇摇头，带起胸前同色系的一条领带飘动。


    “我们一开始也以为，它只是有猫藓……但你看这个片子，她这个骨头，已经完全碎掉了。”


    许怀青接过化验单，放进装自己病历的袋子。


    “别看它现在不叫，它现在是除了喘气，没有别的力气了。”


    许怀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宠物医院的。


    等她一个人回到家的时候，往空荡荡的出租屋里放了一个猫窝。


    医生的话依然在耳边回荡，许怀青有经验，知道她没说假话。


    ——因为就在许怀青自己看病的路上，她也见过无数张同样为难的脸。


    许怀青，你要救她吗？


    许怀青一边问自己，一边算了算磨蹭到下个月到账的保险，摸出一个陶瓷药瓶。


    你一个自己都活不长的人，要救一只同样短命的猫？


    “滴答——”


    不知何时，失温的血滴落在地上，手臂上钻心的痛突然剧烈起来!


    许怀青猛地回神，她刚才急着送猫进医院，一直没来得及处理胳膊上的伤口，而现在，它进水了。


    许怀青熟练地翻出药箱，找到酒精和一卷纱布，一圈圈缠上触目惊心的皮肉，听到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伤口依然在流血，一点点渗透了洁白的纱布，这让许怀青突然想到，猫的皮肤也是这样破破烂烂的。


    破破烂烂的她捡到了破破烂烂的猫，如同两个不甘心死在冬天的犟种，执拗地向对方承诺，等雪化了，就一起去踏青。


    她好记起，猫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和她一样也淋了雨，湿漉漉地窝在她怀里望着她。


    明明被她抓住的时候，猫一点不咬人，结果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推着小推车来的医生，她怀里病殃殃的猫突然睁圆了眼，对着医生龇牙咧嘴，不让对方靠近她。


    “是来帮你的……不是，要欺负我们的坏人。”


    她头一次说这么蠢的话，像一只压根听不懂人话的猫笨拙解释，声音有些发紧。


    麻药起效果前，小猫最后看了她一眼，将湿漉漉的鼻子蹭在她的掌心。


    一滴眼泪从它闭合的眼睛上流下来，砸在许怀青揪紧的心上。


    “抗不过也没关系。”


    许怀青听到自己这么对医生说，嗓子有些哑。


    “能活一天是一天。”


    “不过，小猫，你要是能扛过这次——”


    空洞的房间里，许怀青将一个厚棉花做的小垫子塞到猫窝，自言自语道。


    “我们就一起活下去，好不好？”


    如果你能扛下去，我就带你回家。


    小猫，冬天已经到了，春天……不会远的。


    “喵嗷——”


    “喵嗷——”


    “……”


    宠物病房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吓得刚刚还犯困的许怀青一下子激灵了。


    顺着医生手指的方向，她垂下头，看向医院里那间用透明玻璃围起来的超大号病房，语气有些迟疑。


    “江韵医生，你确定是……这只吗？”


    她看向那间透明病房里皮毛油光发亮、身形矫健异常，甚至中气十足地冲着对面的公猫唱情歌——当然，按照医生隐晦地暗示它已经拆了三间病房，更可能是骂街的黑猫，一时和当初那个骨头碎掉的小可怜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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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号。


    “它……之前有这么胖吗？”


    “咳咳咳，善语结善缘，恶语伤喵心。”


    江韵憋笑憋得胸前的领带都在抖，“主要是还在长身体，它也太能吃……”


    “喵嗷!”


    似乎是终于骂完了对面丑陋的、还试图和自己产生邻居以上关系的大饼脸猫，黑猫一屁股坐了下来，露出一条毛茸茸的，带着缕白毛的黑尾巴悠闲地左右晃动。


    ……等会。


    白毛？


    一只黑猫有白毛？!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许怀青的心头蔓延，果不其然，江韵下一秒就开始疯狂咳嗽：“咳咳咳……奶牛猫嘛，这只只是奶少牛多一点，就是……比较活泼一点，它们这种黑白色的动物，都很有个性!”


    江韵目露怜悯地转过头，看向已经石化的许怀青。


    “你别看它现在能拆笼子!等你带它回家——”


    许怀青深吸一口气，抱着残存的希望看向江韵。


    “那它就拆得更多了!”


    许怀青：“……”


    她!就!知道!


    “喵嗷——喵喵~”


    此时此刻，骂街结束的奶牛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准时看向门口，准备迎接今天的午饭。


    不过，今天似乎不太一样。


    奶牛猫看到一个头发和眼睛颜色都很奇怪的人类。


    她正一脸不解地看向奶牛猫这边，应该是沉迷于本喵的矫健英姿!


    在许怀青愈发沉默地目光里，激动的奶牛猫快速从笼子里的爬架上跳下，“啪”地一下结结实实撞在玻璃墙上，缓缓下落。


    许怀青：“……”


    年轻就是好啊，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