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者，你说一共四个格子，怎么偏生就这间格子一直在震呢？”


    骊镜时刻注意着被他背在身上的仿生人的状态，时不时抛出个问题让骊执保持清醒。


    “……”


    骊执甚至不用思考，不用看那个被单向玻璃映照出的身影。


    遇到如此画风清奇，震得整个平台都开始颤的格子的第一秒，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她家枪手在里面放炮仗了。


    透亮的、看不出厚度的单向玻璃直直对着安夏的方向，骊执安静地观察着，遥遥对上了她的眼睛。


    惨白灯光下，枪手的眉头皱得死紧，几乎能夹死苍蝇；手上动作不停，蒲公英杆和脉冲枪换着用，目标只有一个——她身前的那盆满仓树。为了躲避进攻，花盆已经逃窜到桌角了。


    战斗与躲避看似有来有往，但在安夏第三次打偏了方向后，骊执隐约感觉到她开始吃力了。


    她不再像是攻击满仓树所在的方位……反倒像是凭借雇佣兵的直觉，去“预判”花盆可能向哪个地方躲，由此进攻。


    “藤蔓所在的格子应该就在这个格子周围，快去找找。”


    骊执的声音很弱，但还是“邦邦”地敲了敲身下的摄像机，力道很是扎实。


    安夏虽然性子偏急，但她不会随随便便、尤其是在她还没回来的时候轻举妄动。


    隐隐的不安攀上心头，骊执心头升腾起一些不好的猜测——安夏是不是又回到那种失去方向感、整个人都被这种无法理解的失控所折磨的时候了。


    不只是她，随着骊镜带着她飞向白色藤蔓牵连的格子，她看到李泽川正在格子里捧着掌心的铜钱念念有词，汗液从额角一串串渗下来；向来细心的宋如雨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嘴里像是呢喃着什么单调的、四个字的短句。


    骊执努力分辨出来，她喊的是，“骊执是谁。”


    “……”


    她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宋如雨忘记的，是一个具体的人。


    像一场展示给黑色流质的危险表演，而人类挣扎于这场默剧扭曲的规则里蚕食记忆，如同被卸掉了双腿，无法逃离。


    “创造者，就是前面。”


    “嗯。看到了。”


    骊执抬起头，声音有些断续。束缚在身上的白色藤蔓的力道从来没有放松，仿生血管的破损处越来越多，溢出的能量液已经把她的外套浸透了。


    “创造者，我们已经找到它的根源了，你先下来，我把它砸死、哪怕砸断一截好不好？”


    骊执跳下摄像机，白色藤蔓把她扯得一个趔趄，被紧盯她状态的骊镜小心扶好。


    “不行。”


    她的目光顺着自己身上的藤蔓摸索，直到远处尖刺消失、细碎根须出现的根茎。


    藤蔓是根茎的延伸，只要根茎不消亡，这场针对她的攻击就不会停止。


    现在动手，很难不怀疑会被晃动的白色根茎找上门来报复，派遣来更多的白色藤蔓。


    她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第二次这种蟒蛇般的束缚了。


    骊镜不再言语，沉默地将机体压在一截藤蔓上，趁骊执不注意恶狠狠碾了又碾。


    视觉传感器校准三次后，骊执终于挣脱混沌的思绪，成功识别出来，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四四方方、四个角处引出了四条白色根茎的平台。


    绑在她腰部的这根藤蔓和其中一条根茎相连。


    只见粗壮的白色根茎蜿蜒在灰色的、看不出材质的平台上，骊执跟着视角下移，最后延伸到了同样灰色的格子空间的底部。


    像在那里打了个洞，钻进去吞吃里面人类的血肉。


    “啪。”


    骊执毫不客气地给了爬上她手腕的白色藤蔓一巴掌。


    “……”


    根茎被打得偏斜了一下，生物的天性让它缓缓退下，不再能量接口处徘徊。


    骊执没有忘记过，人类不管是成为树头人还是耗材，本质上都是变成了更方便吸收的养料。


    哪怕她们已经通过了考验，来到了迷宫考核，她也并不认为，属于这个园区的贪婪本性会因此削减。


    她闭上眼睛。


    如果自己是一个要进食“培育人类”的怪物，她会怎么品尝被她遴选出来的四个养料呢？


    首先，这一个又一个格子里面，有男有女，有雇佣兵有架构师也有游戏主播，装着的是四种不同“口味”的养料。


    养料品种不同，需要的“烹饪时间”也不同，这也许就是明明是同一场考试，几个人的倒计时却要相差一些的原因。


    那么根茎，就像是摄取养料的吸管。


    “创造者，根茎就是直接连在了底部。”


    刚刚被她缩小派遣去空间底部探查的骊镜回来了，带来了新的讯息：“我探查了一下它的数据流，就是把格子空间当作了唯一的输入端口。简单来说……它在吃格子里的人。”


    骊执点点头，并不意外。


    如果从这个角度思考，那她就是一个不听话的、出逃的养料，白色藤蔓是连接她的“吸管”为了抓她回去，派遣出的干将。


    骊执若有所思地看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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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空荡荡的空间。


    “骊镜，你觉得，这些能量最后给谁了呢？”


    是班主任，还是那个所谓的“祂”？


    队友们或多或少产生了失忆、虚弱的状态，如同被直接榨取了灵魂的养料。


    放在满仓园这个游戏空间般的虚拟世界里，就是有什么存在为了实现自己的私欲，占有了所有人类的运算资源，让一个会说话会微笑的小人变成了一张薄薄的、不会动的纸片。


    “我认为是班主任他们。”


    骊执将手放在白色根茎上，金色数据流在眼眸中流淌激荡。


    白色藤蔓是没有脑子、只有短短一行进食代码的怪物，但它的母体根茎不是。


    骊镜等待着创造者接下来的分析，紧张地将镜头对准了她。


    被藤蔓死死捆缚住的人轻轻笑了笑，动作牵扯起几块受损的仿生肌肉，能量液滑落，浸透着身体。


    “很简单。原因是……我看到了。”


    她看到，在属于白色根茎的代码里，返回值的地方，呆板又认真地写到了他的身份。


    “一级身份校长(二级身份班主任)”，拥有A区、C人类能量采撷权。


    “导师，拥有B区、D区人类能量采撷权。”


    专为蠕动着的白色根茎研制的长条型空间出现在它身侧，确保其被完全裹住，又在下一秒猛地收紧。


    人类，拥有反抗一切不公规则的勇气权。


    曾经被一个又一个空间拉入陷阱的仿生人正式反客为主，用从粉笔处习得的空间手段将根茎关在一个持续收缩的小空间里，将它的身躯一点点压扁，直至细胞破裂。


    “咔嚓。”


    是什么金属性质的东西碎裂声。


    已经脱开束缚的仿生人再次跳上骊镜的机体，预备重新回到属于自己的格子空间里。


    “鱼要上钩了。”


    炸鱼成功的骊执轻声说道。


    “呼……”


    终于解卦完成的李泽川呼出一口气。


    他的问题是，他桌前的满仓树为什么会移动。


    起初，画面上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感知从脚下升起，但脚下并不是实地，而是一缕流动不息、无形有质的青色气流。


    紧接着，头顶传来压迫感。他抬起头，望见一片低垂的、凝固般的深紫色云层。云中并无闪电，却有无声的震动连绵传来，每一次震动都让脚下的气流随之翻涌、加速。


    是雷风恒。


    卦象出现了一个互相支持的完整系统，描绘出某种吊诡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