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满仓园生长季十四

作品:《在赛博世界里拍恐怖片后爆红了

    “咚咚——”


    树头人的笔触机械而有力,在寂静的教室里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


    但当直播间的镜头对准它所写的内容后,弹幕开始被瞬间疯狂刷新出来,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深绿色的黑板上,粉笔的白色笔触看得真切。


    “黑夜种下往生花,满仓树它要发芽。”


    “不需要阳光,不需要泥土,你把大脑献给我吧。”


    “钻进你的耳目,喝干你的鲜血,我要快快去长大。”


    “……”


    此时此刻,光年之外的地球上,窝在自己小房间里的李梅亭死死抱紧了抱枕,冰凉的手指陷进它的布料里。


    寒意如同游蛇,晃悠着、迅速地爬上她的脊背,她手指发抖着打开评论区,试图给自己壮胆。


    【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这写得什么玩意啊san值要掉没了!”


    “起猛了……一棵流血的树居然变异出来人的身体了,还能写字……”


    “前面的有没有可能不是树变人,而是人变树……”


    “啊啊啊啊啊啊啊每写一个字我的寒毛就竖起一片啊啊啊啊!”


    】


    “抽出我的枝干,刺穿你的脑壳,行尸走肉才能把我养大”


    “丢掉你的个性,低下你的头颅”


    “好学生你要乖乖听话,双腿才能往上爬”


    “嗯?你怎么不写呢,这位同学?”


    高跟鞋有节奏的嗒嗒声响起,骊执感受到有人不紧不慢地走近了她。


    “这可不够积极。”


    “上课的时候,为什么不保持好积极状态呢?”


    骊执并没有接话,属于她的视觉传感器,正精准接受着骊镜传输过来的、树头人那边的情况。


    深绿色的黑板被人用粉笔用力地摩擦着,发出刺耳又尖锐的“咯吱”声,震得白色的粉笔屑噗噗下落。


    骊执握紧手里的粉笔。


    满仓园副本进行到现在,一共出现了四种规则表示方式。


    楼梯间的学生守则是相当精准的规则条例,写在上面的每个条款都必须遵从。


    班主任给的字条是违反上面的学生守则后,给出对应的负面评价作文惩戒,真正的负面效果未知。


    宋如雨桌子下面找到的字条,具备一定空间转换功能,看样子像是某个学生所留——且大概率是已经进入到异化状态的、精神不稳定的学生所写。


    至于第四种。


    骊执抬起手,在一众人或忧心、或好奇的目光里——


    写下了,“解:树木的生长过程为。”


    然后,她放下粉笔,低头作扶额思考状。


    “……”教室里传来一阵稍显无语的叹息声,不少人纷纷把屏住的那口气吐了出来。


    第四种,就是树头人展示的那样,在黑板上写下和宋如雨字条类似、但视角完全相反的,来自满仓树自己的血腥语录。


    满仓树。


    骊执偏过头看向自己的金属树,它的材质让在灯光下比所有人的树木都亮,却掩盖不了它了无生机的真相。


    这大概就是她的满仓树。


    “创造者,老师所说的要背的内容,教材上没有明文,更像是一种知识框架的总结,再以文学手法表现出来。”


    “创造者,我在排列词组了,很快就好了。”


    骊执松开不知何时被她攥到掌心的手指,仿生皮肤上闪过几个不明显的指痕。


    属于树头人的古怪而血腥的童谣依然在被撰写,她注意到女老师的视线长久地在她的树上停留,眼神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虽然每一条规则的载体都不同,视角也不一致,但它们的作用却是类似的,吸引BOSS注意,进入BOSS所在的空间,一步又一步将学生卷入和老师、和满仓树规则体系的冲突。


    老师和学生,行刑者与囚徒。


    学生与满仓树,被寄生者与寄生虫。


    那……老师和满仓树呢?会是毫无芥蒂的合作方吗?


    敌人的敌人,一定是朋友吗?


    不知道是不是骊执的错觉,眼前的“标兵”同学写字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树头人抬起颤抖的、被粉笔染灰的手指每写出一个笔画都比上一次的动作更用力,摩擦制造出的噪音也更刺耳。


    终于,它忍不住了,扭头看向骊执桌前的那棵树、被高跟鞋老师要求针对的树。


    它已经将寄生条件写给了那棵黑色的树,等新的满仓树生长出来,属于它被老师压榨的宿命,是不是要结束了?


    它想毕业,想出去找工作,它的家人还在满仓园外面等着它。


    想到这里,树头人心口一酸,猛地呕出一口浓绿的汁液,从唇角一滴一滴地漏下去,有几滴溅在黑板上,悄无声息地被上面的粉笔字吸收了。


    手中的粉笔紧贴着上一行写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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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笔画,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他的树汁。


    手中的粉笔突然剧烈颤抖了起来,像是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让一个没有生命的粉笔都要发疯吼叫的东西。


    树头人皱了皱眉头,“啪”地拍向粉笔。


    “三师弟,只是我的血。”


    “别闹。”


    三师弟在树头人手指间摩擦了一会,被树头人锋利的指甲划过一道道痕迹。


    它确实安分了下来。


    它也没力气再闹了。


    三师弟在晃动的视野里看向这间熟悉的教室,他曾在这里上课,死死遵守着班主任的早读规范,战战兢兢地被高跟鞋老师挑上台。


    日复一日,年复一日。


    “恭喜合格。”


    班主任黑洞洞的眼睛扫过他,如同一台标准的打卡机器,检测着它全身上下可能存在的所有缺点。


    它忐忑不安地揪住衣角,视线下垂。


    光亮的瓷砖映照出他背后的大书包,映照出书包前属于它的面孔。


    ——那是一棵算不上有多漂亮,但让他万分熟悉的树。


    “满仓树,你怎么跑到我头顶上去了。”


    它想笑,想出声,想打趣这棵陪伴他许久的、由他鲜血浇灌出的满仓树。


    满仓树试图勾起戏谑的唇角,但它忘记了,属于怪物的脸上,是做不出表情的。


    树叶噗噗掉落下来。


    三师弟跪在地上,眼泪却掉不下来。


    现在,它终于合格了。


    以他消失,换满仓树活下来的代价。


    “跟我走吧。”


    高跟鞋老师把它要走了。


    它的任务是物色第一个污染度最高的人,然后引导他们进入自己的空间。


    可是它太笨了,它还没能真正污染到那个同学,它就被逻辑矛盾攻破了自己的空间。


    “导师,我没做好。”


    它垂下头。


    “可以放我走了吗?我可以不要学位的。”


    它想明白了,与其这样兀兀穷年,不如学学它曾经的同学们,直接出去找个工作,也比一天赛一天的胆战心惊强。


    它没有等来答复。


    它的叶子被摘了下来,它的枝干被砍了下来。


    它的身体不见了。


    它的身体找到了。


    它在一根灰白色的粉笔上睁开眼。


    像是早就注定好了被磨损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