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一入宫，皇帝连午膳都顾不上吃了，抱着她就往后宫跑，一座一座宫殿指给她看，“这是贵妃的毓秀宫，这是皇后的栖凤宫，皇后就不必看了，她娴淑端庄，不会做什么的。”


    眼看着2就要抱着她往前继续走，嘻嘻扒着他的肩膀，回头看了一眼，“不是哦。”


    小鼻子抽了抽，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惹得嘻嘻很是不舒服。


    “这里有好浓好浓的血腥味哦。”孩童天真的话语一出来，2顿时脊背一僵硬，脚步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他托着嘻嘻的腋下，将人抱到跟自己持平的位置，盯着她的眼睛看。


    这么小的娃娃，眼睛里清澈无比，说出来的字眼却让皇帝浑身蔓延上一股寒意，“这个宫里都是血腥味，一定死过很多东西。”


    皇帝下意识看向王福全。


    太监总管王福全自然掌握了后宫所有消息，可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陛下，不曾听过皇后娘娘宫中曾死过什么宫女啊，宫女都是有记档的，死了一个就得补一个新的，可皇后娘娘这儿从未上报过。”


    “不是人。”嘻嘻等王福全说完了才补充道，“是好多小动物，有猫猫的味道，也有狗狗的味道，好多好多，都埋在花树底下，味道怪怪的。”


    嘻嘻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味道。


    一股腐烂的，又不单纯只是腐肉味，似乎是落花也腐烂在了泥里，味道渗入底下，跟腐肉纠缠在一起，散发出一股更加怪异难闻的味道。


    她形容不出来，但知道是在花树底下。


    嘻嘻不敢笃定，只好吹了个哨子。


    先飞出来的，是栖凤宫里的一只鹦鹉。


    鹦鹉瞧见明黄色的身影，还未落下便已经先说出人话，“陛下万安，陛下万安。”


    这是皇后教的，每每皇帝去了皇后宫里，这只鹦鹉都会这么迎接他。


    这鹦鹉太过聪明，皇帝下意识不想听它说什么。


    被皇后教导的，想必也不会说实话。


    他挥了挥手，在鹦鹉落在嘻嘻肩膀上之前，先一步赶走了鹦鹉。


    对上嘻嘻疑惑的眼神，皇帝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嘻嘻，皇帝伯伯教你一句话，叫‘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你可记住了？”


    以嘻嘻的记忆力，听过的话她一次就能记住，可记住了却不一定能理解。


    反正皇帝伯伯问的是记住了没，嘻嘻便坦然点头，“记住了！”


    “叫个别的鸟儿来，这个不成。”等鹦鹉飞了回去，皇帝这才掂了掂嘻嘻。


    这不是难事。


    嘻嘻又吹了一声口哨。


    天边很快飞来一只黄莺。


    但与此同时，栖凤宫的鹦鹉也跟着飞了出来。


    皇帝烦了，索性捏了鹦鹉嘴巴，将这小玩意交给王福全，“拿去，拿远远的，等朕走了再送回去给皇后。”


    王福全答应一声，带着鹦鹉走远了。


    皇帝抱着嘻嘻也往前走了一段，直到远离了栖凤宫这才停下来。


    嘻嘻一路上一直在跟黄莺对着叫，小小的人儿学着鸟叫，看起来很是可爱，皇帝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要是自己闺女就好了……


    但他暂时没工夫想那个，一站住脚，便迫不及待问道，“嘻嘻，告诉皇帝伯伯，这鸟儿都跟你说了什么？”


    “是猫猫，很多很多的猫猫。”嘻嘻小嘴微微撅着，似乎情绪不佳，“皇后娘娘不高兴的时候就会欺负猫猫，她会拔了猫猫的毛，用力摔猫猫，还会把猫猫丢进火盆里，每只猫猫都有她自己给取的名字。”


    “有时候是贵妃娘娘，有时候是贤妃娘娘，皇后娘娘把猫猫当其他娘娘欺负，等猫猫被欺负死了皇后娘娘就高兴了。”


    “还有狗狗，树底下埋了三只狗狗，一只是皇后娘娘的爹，皇后娘娘说，都怪他把自己送到这吃人的地方来。”


    “皇帝伯伯你又不疼她，又要叫她日日看着旁的娘娘受宠，她本来可以在宫外自由自在的，她可以去找别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现在不得不跟别人分享一个夫君。”


    “皇后娘娘说，这一切都怪她爹爹。”


    “还有一只狗狗是皇后娘娘的弟弟，皇后娘娘骂他是不成器的废物，都怪他没本事，害得自己要入宫给他某前程，皇后娘娘还说，既然这么废物就再生一个啊，为什么明知道是废物还要扶持。”


    “最后一只皇后娘娘没有说过它叫什么名字，但是皇后娘娘没有欺负它，还把它养得很好，什么好吃的都给它，还时不时摸着它说一些莺莺听不懂的话，后来那只狗狗老死了，皇后娘娘就给埋到了最大最好看的那颗桃花树底下。”


    皇帝眼前一黑。


    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些黄莺听不懂的话究竟是什么。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嘻嘻只好转头又问黄莺，“莺莺，你还记得皇后娘娘都说了什么吗？”


    黄莺站在她手心里，正低头啄着她给的小点心，闻言抬起头来，叫了两声。


    【记不住啦，是念诗，念的很长很幽怨的诗，我一只鸟怎么听得懂记得住啊，但是皇后娘娘念诗的时候会哭，哭得可伤心啦。】


    【哦对了，我想起来那只狗叫什么了，皇后娘娘有一次说了一句陆郎！】


    嘻嘻同情地看了皇帝伯伯一眼，将黄莺的话都转述给他知道。


    皇帝脸色阴沉。


    陆？


    这个姓，倒是叫他想起来一个人。


    皇后入宫多年，一只贤淑大方，行事端庄得体，从未跟他要过什么赏赐，唯有一次，她一眼便瞧上了一只狗。


    那只狗还是一个姓陆的小文吏进献的，平平无奇的一只狗却敢进献给皇帝，皇帝本动了怒想打死那不知死活的东西，不想那狗却合了皇后的眼缘。


    因此皇帝就那么放过了那个小文吏，却意外记住了他的姓氏和那只狗。


    好嘛，好嘛！如今看来，那哪里是一只平平无奇的狗，分明是皇后宫外的情郎送进宫给皇后的信物！让皇后聊以慰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