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知府处理的速度很快，还未到午间，写满证人证词的案卷便呈上了吏部审核。


    时隔多年终于破获的拐卖案震惊了全京城。


    在得知这事竟然是因为将军府的小姐丢了才牵扯出来真相的时候，更是成了全京城人茶语饭后的议论问题。


    秦文渊夜里去军营犒赏将士们的时候，一群大老爷们也正说着此事。


    秦文渊远远听了两句，有些不明白，“说什么呢这么义愤填膺的？”


    “将军！”见到他来了，将士们急忙要起身。


    秦文渊摆摆手示意他们都坐下，“不必拘束，今夜没有什么将军，都是兄弟，来，这可是陛下赐的好酒，我亲自挖了一下午！”


    生怕哥哥们跟自己抢，秦文渊当初得了赏赐还是自己去亲自埋的，也不敢叫小厮帮忙，如今只得自己再亲自挖出来。


    “亲自挖”这个词显然有些超脱将士们的理解。


    副将还是第一个出声的，“将军，你们府上没人了吗，这样的事还要你亲自干？”


    秦文渊笑得鸡贼，“你不懂了吧？这天底下只有两样东西不能跟哥哥们分享，一是媳妇，二是陛下赏的酒。”


    其实陛下赏的酒也不算什么稀奇东西，只是将军府气氛太过和谐，几兄弟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寻了个东西有心比一比。


    被挑中的幸运物，就是陛下赏赐的酒。


    这些年几兄弟铆足了劲比功绩比战绩，一到年底就把陛下赏赐的酒搬出来比一比，看看谁的更多，倒是形成了一个良性竞争，日子过得也更有趣了些。


    直到有一年。


    秦文渊平定北方回京，抵达京城那日刚好是年底搬酒出来的日子，他还未进宫，拿不到那一年的赏赐，眼看着就要比不过哥哥们了，秦文渊索性耍起无赖，趁着哥哥们不在，将哥哥们的酒挨个偷了些过来冒充自己的。


    那天夜里，三兄弟看着自己藏酒的位置空出来的一块，再看看离京一年的弟弟面前摆着的酒，纷纷气笑了，合力将他摁在地上揍了一顿。


    自那以后，这比较便变得愈发离谱起来。


    正儿八经陛下赏赐的算，偷兄弟们的也算，只要年底搬出来的比其他几人多，就算赢了。


    将士们听着秦文渊描述将军府里的趣事，都有些目瞪口呆。


    没想到他们将军的家事竟然是这样有意思。


    秦文渊瞄了一眼他们的神情，懒懒地拍开一坛子酒，“好了，我说完了，轮到你们说了，方才都说什么呢，一个个气成那样？”


    将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七嘴八舌地告状。


    “将军不知道，为着那拐卖案的主犯是咱们夫人的亲戚的缘故，京城那些无知妇孺说的可难听了。”


    “说咱们夫人连血脉亲缘都不顾了，冷心冷清难怪是个克夫命。”


    “还说咱们夫人是故意设局陷害，说不准就是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敢说出来，如今嫁给将军您，有权有势了不害怕了，所以设计让自己闺女陷入僵局，引诱将军您将当年的事情查出来，这样她也可以避嫌。”


    “这说的简直荒谬！说咱们夫人跟拐卖案也有关系。”


    “更有甚者，还说夫人当年也是从犯，只是将军您把夫人给保下来了而已！”


    秦文渊可算听明白了。


    怪不得这班人这么不高兴呢。


    他轻笑出声，全然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这些我都知道，不仅我知道，夫人也知道了。”


    这样的流言，将军府自然早就知道了。


    当然了，也不是全都说得这么难听的，更多的是赞叹柳思月刚正不徇私的，也有心疼柳思月这些年受苦的，庆幸柳思月的父亲早早分家，没让柳思月被这家人连累的，什么说法都有。


    秦文渊一开始还担心柳思月听了那些讥讽会不高兴，挖了酒特意回屋想宽慰宽慰他。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呢，柳思月先冲他温和一笑，“夫君不必安慰我，外头的流言蜚语我不会放在心上，我也不害怕，我没有做那些事，清清白白，旁人再怎么给我泼脏水都没有用。”


    秦文渊挠挠头，准备了一箩筐的安慰话都没用了，他登时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柳思月看到了他指缝里藏着的泥，娇嗔一声亲自去打了水来给他洗手,“夫君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玩一手泥？”


    离得那样近，秦文渊都能闻到柳思月发梢里藏的桂花油香气。


    他低垂下眼眸，正好能看见柳思月稍稍偏过去的侧脸。


    他忽然想起在柳家老宅的院子里，这张侧脸神情坚毅，那时候的柳思月反应甚至比他还快，毫不犹豫地射出一箭救下嘻嘻。


    这个女子，真的与其他人很不同。


    寻常女子没有她的坚毅，出手不会似她这般果断，听到这样的流言早就痛哭流涕生不如死了，她却能在流言的洪流之中保持清醒，坚定自己是清白无辜，相信自己不会被伤害。


    这样的性情，万中无一。


    秦文渊只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但这些，他可不会跟这群大老粗们分享。


    都是一群——大部分——没有媳妇的人。


    嫌弃。


    秦文渊挪了挪屁股，跟他们拉开一点点距离，“放心好了，夫人不在意这些，哎呀跟你们说不明白，你们又没有媳妇，又媳妇也不会跟我媳妇一样好！”


    将士们沉默了一下，第一次觉得他们的将军有些贱嗖嗖的，欠揍得很。


    唯有一根筋的副将没听出秦文渊这话里头暗戳戳的炫耀，以为他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主动寻了个旁的话题，“哎将军，那您将陛下赏赐的酒都给我们喝了，年底可怎么跟几位大人比？”


    秦文渊眉梢一挑，更得意了，“我已经找到我三哥藏酒的地方了，到时候我全给他偷了，今年赢的肯定还是我！再说了，咱们都自家兄弟，分你们喝几坛子也是应当的！”


    副将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这也不够啊，要不您再回去挖几坛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