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约好时间，等到晚上八点天色完全暗下，才悄悄从影视城侧门溜出来。


    叶枝带着棒球帽和口罩，拿着导航，带着郑攸宁和林义避开大路，绕到一条小街，“我看有很多博主推荐这条小吃街。哎，就是这。”


    “嚯，这么热闹。”林义看着人声鼎沸的夜市，忍不住感叹。


    郑攸宁却微微蹙眉。夜市人多眼杂，影视城周边又向来是狗仔蹲守的重灾区。她已经开始后悔答应叶枝出来了。


    “速战速决，”她压低声音对叶枝说，“千万别被拍到。”


    可叶枝已经完全被美食吸引，根本没听见她的话。她在一个塑料棚下找了个小桌坐定，眼睛里只有菜单，招呼着老板点单：“蒜蓉小龙虾三斤，烤生蚝半打，羊肉串、鸡翅，还有炒粉…”


    老板应了一声离开。


    林义有些目瞪口呆：“叶老师，您平时也吃这个呀？”


    “当然啦。”叶枝给两人发着一次性碗筷，“在学校就爱吃这个，进组后连盒饭都不让吃，天天水煮菜，快把我逼疯了。”


    说话间，小龙虾上来了，叶枝摘了口罩，戴上手套大快朵颐，一边被辣得吸气，一边大呼过瘾，还不停地给郑攸宁和林义分烤串，一点女明星的包袱都没有。


    正吃得热闹，“咔嚓”，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闪光。


    叶枝动作一顿，茫然地抬起头，“我们，被拍了吗？”


    林义和郑攸宁对视一眼，放下了手里的烤串：“不然我去追一下，是朝南边跑了吗？”


    郑攸宁：……


    她想说人明明朝着北边跑了，为什么要朝南边追，南辕北辙吗？最终，她无力地说了句，“不用追了。”


    叶枝有些懊恼，“完了，绝对要被骂，公司骂，经纪人骂。”她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两人，“你们不也是记者，这种情况怎么处理？”


    郑攸宁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语气带着一种连自己都觉得好笑的无奈：“叶大小姐，我们是记者没错，可我们平时都是拍别人。”


    林义也说：“是啊，这被人偷拍，我们俩也是头一回，零经验。”


    郑攸宁愣了下，她可不是零经验，她曾经和涂颂新在超市被偷拍过。


    叶枝看着眼前两位平日里扛着长枪短炮的专业人士同样一脸懵，愣了一下，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你们这算不算是阴沟里翻船了？”


    郑攸宁看她的样子也笑了，这丫头一点没有女明星被偷拍后的样子，就连撸串的动作都没有停下，“好了，叶大小姐，吃好了吗？咱们吃完赶紧回去，别再被拍了。”她可不觉得这里只有一个狗仔。


    叶枝手上的动作不停，“大不了说我不注意形象，没什么大不了。更难听的我都被骂了，好不容易出来吃一次，再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林义也连忙点头：“就吃点东西，咱们没做坏事，不怕的。”


    郑攸宁却有些担心，叶枝这个女一号本就备受争议，现在拍戏期间被拍到在路边摊大吃大喝，难免会落人口实。


    果然，不远处又闪过两道白光。


    郑攸宁：……


    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二天，叶枝登上了热搜。


    【叶枝夜市放飞自我，女明星形象崩塌】


    【锦绣女主路边摊豪饮，扶楹仙子滤镜碎一地】


    ……


    全面负面的。


    郑攸宁心沉了一下，看来这是有水军下场带节奏了。


    从夜市回来的当晚，郑攸宁惦记着被偷拍的事，一直刷新着各大社交平台和娱乐论坛,凌晨，她终于看到了那些图文,角度刁钻，特意捕捉了叶枝被辣到表情略微失控、或者满手油光的瞬间。她立刻联系了叶枝，让她赶紧通知团队，往“接地气”“真实可爱的小吃货”方向引导舆论。


    叶枝的团队也很给力，没一会儿，就陆陆续续有些评论：


    【哈哈哈女明星也逃不过小龙虾的诱惑！】


    【好接地气，瞬间觉得她好可爱】


    【这才是十九岁女孩该有的样子嘛，小吃货认证】


    看到这，郑攸宁才放心的休息，没想到一觉起来，舆论风向逆转。郑攸宁点进词条，之前那些觉得好玩的评论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大量措辞尖锐的负面评论：【这也太不注意形象了，书里的扶楹是清冷仙子，这演员气质差太远了吧？】


    【剧组还在拍戏期间，作为女主就这么放纵？对角色负责吗？】


    【一看就是小太妹做派，难怪能拿到这个角色，懂的都懂。】


    郑攸宁仔细翻看，发现很多账号都是新注册的，或者平时主页基本无动态。


    “水军下场了。”郑攸宁盯着屏幕，有些担心叶枝。对方来势汹汹，准备充分，叶枝那边团队的反应和引导力度，显然没能压过这波有组织的攻击。


    事情的影响很快从线上蔓延到线下。整个片场都笼罩在一层低气压中。所有人都看到了网络上的狂风暴雨。


    更糟糕的是，到晚上的时候，舆论在被刻意引导下甚至开始出现集中声讨，要求剧组换掉叶枝，声称她“德不配位”，“会毁掉扶楹”。


    郑攸宁这边也接到了主编王薇的电话。


    “攸宁，你怎么回事？”王薇的语气带着责备，“我让你去是做好跟组报道，不是让你带着艺人上热搜的。怎么才几天，你就跟女一号吃吃喝喝起来了，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活泼。”


    郑攸宁有口难辩，她也顾不得跟王薇多说，她一整天没见到叶枝，发消息也没回，心里越发焦急，索性直接去叶枝房间找人。


    她在叶枝的房间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正准备离开，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攸宁？”


    郑攸宁回头，看到周怀谦站在走廊尽头，穿着件浅灰色的衬衫，笑容温和。


    她心里一暖，走上前：“周伯伯。”想了一下，郑重道谢，“谢谢您推荐我来当跟组记者，我知道这个机会一定是您给的。”


    周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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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谦笑着摆手，打趣道：“谢什么。不过机会是给你了，可没让你带着我们小姑娘去惹狗仔啊。”他显然已知道热搜风波。


    郑攸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周伯伯，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连累了叶枝，也给剧组添麻烦了。”


    “年轻人一起吃个夜宵是什么大错，不过是有人想借题发挥而已。”周怀谦不甚在意，“找枝枝啊？她跟经纪人去见制作人了。走，我们也去看看热闹，你跟我一起去吧。”


    郑攸宁自然不会拒绝，连忙点头：“谢谢周伯伯。”


    她跟着周怀谦来到一家私密性很好的餐厅包间。推门进去，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了，郑攸宁认出了是《锦绣》制片人、导演等人，叶枝也在，她旁边坐着一位面色紧绷的中年女人，正是她的经纪人，好像是姓冯。


    叶枝看见郑攸宁，眼睛一亮，悄悄朝她挥了挥手。那经纪人也立刻认出了郑攸宁，她脸色本就不佳，看到郑攸宁后更是闪过一丝不悦。


    周怀谦自然地介绍向大家介绍，“这位是咱们组里的跟组记者，也是我的侄女，大家多关照啊。”


    郑攸宁没想到周伯伯这样说，着实愣了一下，忙向大家打招呼，“给大家添麻烦了。”


    叶枝的经纪人冯姐脸上的不满瞬间被惊愕取代，迅速换上热情的笑容，连忙起身亲自为郑攸宁拉开座椅，态度与之前判若两人。


    郑攸宁坐下后，也逐渐从几人的交谈中，了解了这是叶枝的经纪人为了保住她的角色，特意组的局，宴请的是剧组的核心制片人，据说还有几位重要的投资人。


    她也看出了叶枝面临的真实处境。原来叶枝能拿到女一，是导演和编剧力荐的结果，认为她的灵气与扶楹高度契合，但在制作团队和部分投资方看来，她咖位小、流量不足，商业号召力始终是个问号，一直存在微词。这次的偷拍风波，不过是给了对方发难的由头。


    她也明白了周怀谦带她来的深意。她也是这次偷拍风波的当事人之一，剧组要是想找个替罪羊平息投资方的不满，她这个没背景的小记者，怕是一句话就能被换掉。有了“周怀谦侄女”这层关系，没人再敢轻易动她。这份不动声色的回护，让郑攸宁心底对周怀谦的感激之情更深了。


    包间内的气氛看似和谐，大家你来我往间，却暗藏着为叶枝前程的担忧与博弈。此刻，主位还空着，众人似乎在等待最关键人物的到来。


    终于，门被侍应生再次推开。


    叶枝的经纪人冯姐连忙站起来，笑着迎上去：“涂总，您可算来了！”


    除了周怀谦依旧从容，其他人几乎都立刻站了起来，郑攸宁跟着大家站起来，下意识抬头，看清进来的人时，她的心跳几乎漏了一拍。


    门口站着的男人，穿着一身深黑色西装，身形挺拔，正是涂颂新。


    她怎么也没想到，叶枝经纪人千方百计请来的投资人，竟然会是涂颂新。


    涂颂新的目光平淡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怔怔望着他的郑攸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