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攸宁回头，莫以珩向前一步，他这会已经将眼镜摘了，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随意、松弛，像是在走廊抽烟，看见她随口一问，“上次在星辉之夜给过你名片，让你做个电话专访，但你一直没打来。”


    郑攸宁这才想起，星辉之夜的群采结束后，莫以珩的助理确实给了她一张名片，完成通稿后，她先后见了周怀谦、又跟涂颂新闹了个大乌龙，这两件事都让她心神不宁，紧着又接了《锦绣》的跟组任务，竟把这事彻底忘了。


    “实在抱歉莫老师，我最近有些忙，今天刚进组，还没来得及安排专访的事。”她语气诚恳，没找借口，“既然现在都在组里，时间上更方便了。等我安排好采访提纲，再跟您约时间可以吗？”


    莫以珩听了，唇角动了下，说不清是笑还是别的什么，然后漫不经心地把烟收进烟盒，转身走了。


    郑攸宁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有些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位影帝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心思难测。


    接下来的几天，郑攸宁快速熟悉了剧组的节奏。她每天早早到现场，记录筹备期的点点滴滴，莫以珩也没有因为前面的小插曲为难她，保持着一贯的爱答不理，不只是对她，是对除了工作外的所有人。让郑攸宁意外的是，她与叶枝的友谊在不知不觉中萌芽。


    这天下午，天气热的像个蒸笼，郑攸宁举着相机，记录武打戏的排练，忽然一瓶冰水贴上了她的脸颊。


    叶枝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递给她一瓶冰水：“休息会儿吧，看你热的，后背都湿了。”


    确实热，郑攸宁接过水坐下，看着叶枝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忍不住笑了：“你不是也在排练吗？”


    “我刚结束呀。”叶枝挨着她坐下，“又热又累，这个转身动作我练了二十多遍才过关。”


    这样的亲昵让郑攸宁有些意外，却又莫名受用。做娱记两年，她跟艺人一直是天敌般的存在，第一次见到叶枝这样对她毫无防备地展露真性情的。


    “给，尝尝。”叶枝又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把杏仁塞进郑攸宁手里，“我那个助理简直是个魔鬼，连每天吃几颗坚果都要数。”她说着，朝远处那个不苟言笑的年轻女孩努了努嘴，“昨天我多吃了两颗核桃，被她念叨了一晚上。”


    郑攸宁接过坚果，笑了。叶枝的经纪人并没有跟着她，只留了个助理，对叶枝管的很严，主要是饮食上，十八九岁的女孩正是嘴馋的时候，叶枝被管的很紧，任凭她怎么撒娇卖萌都不为所动。


    两人正说着，场上的莫以珩开始舞枪。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招一式都带着劲风，几乎不需要武术指导的纠正。郑攸宁起身，举起相机捕捉这些精彩的瞬间。


    等她拍完收起相机，才发现叶枝安静了下来，低着头，她还不会市隐藏自己的情绪，一眼就看出她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忽然不高兴了，枝枝小姐？”郑攸宁用逗小孩的语气问道。


    “莫老师演的太好了。”叶枝托着腮，“我接不住他的戏，我觉得我就像网上那些人说的一样，不配演扶楹。”


    郑攸宁一时语塞。网上那些恶评她自然也看到了，《锦绣》作为备受瞩目的大IP，从选角开始就争议不断。男主萧策由莫以珩出演，尚且有些质疑，但是莫以珩的地位名气在那里，以及庞大的粉丝群体，那一些质疑声很快就被“天选萧策”的声援压下去了。


    叶枝这边就比较惨了，女主扶楹的人选，一直是争议的焦点，制片方为了流量，选角期遛了好几个当红小花，最终花落叶枝，直接掀起了轩然大波。毕竟叶枝还是影视学院的大三的学生，此前只演过两部网剧，书粉对她了解不多，还有被遛了的小花粉，一下子引来了全网嘲，她的粉丝基础本就弱，可以说是毫无招架之力。


    “枝枝，”郑攸宁坐回她旁边，“大家之所以现在质疑你是因为他们还不了解你。我没进组之前，我也不知道你是这一个这么好、这么努力的小姑娘，一个转身动作你能练二十多遍，台词本上能写满这么多笔记。”


    叶枝抬起头，眼眶微微发红。


    郑攸宁笑了：“我猜你今天肯定没看手机吧？”


    叶枝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她。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郑攸宁眨眨眼，“我可是跟组记者啊。我看到你的努力，就会想办法让更多人看到。昨天我已经发了一组你的造型照和排练花絮，反响很好呢。”


    她拿出手机给叶枝看，叶枝翻看着评论区，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嘴角也扬起了笑容。


    看着叶枝天真烂漫的样子，郑攸宁心里泛起一丝怜惜。这孩子太单纯了，还不知道这波汹涌的舆论背后，很可能是有对家在推波助澜。真正的书粉顶多表达不满，哪会这样追着演员骂个不停。


    不过她并不点破，只是柔声说：“等你演的扶楹出现在屏幕上，所有人都会明白，你就是天选扶楹。”


    “来，再吃颗核桃补补脑。”叶枝又往她手里塞了把坚果，“在剧组能遇到你，一定是扶楹在保佑我。”


    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她揽住郑攸宁的胳膊，凑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悄悄话，两个女孩忍不住笑作一团。


    正笑闹间，郑攸宁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身上。她抬眼望去，恰好对上场上莫以珩看过来的视线。叶枝看见了，立刻噤声，还做了个鬼脸，假装刚才嬉笑打闹的不是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郑攸宁和叶枝的关系愈发亲近。叶枝排练间隙总会溜到她身边，郑攸宁也习惯了身边有这个活泼的身影，甚至会提前给她准备好温水和纸巾。


    这天傍晚，郑攸宁刚回到剧组安排的住处，手机就响了起来。


    “攸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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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竟然是张妈打来的，“吃饭了没有？H市这几天热得很，我在新闻上都看到了。你那边有没有水果吃？要不要我寄些蜜宝西瓜和杨梅过去？家里果园刚送来的，新鲜得很。”


    张妈的问候让郑攸宁感到温暖。


    “张妈，您别操心，我都挺好的。”郑攸宁放柔了声音。


    张妈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心疼，“在外面跑新闻就够辛苦的了，现在还要在剧组待那么久。要是累了就回来，我给你煲汤喝。”


    “真的不用担心，”郑攸宁心里暖融融的，“等这个月忙完，我就回去看您。”


    又叮嘱了几句注意防暑，张妈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郑攸宁忽然意识到，她从未给张妈说过自己的在H市，张妈还知道自己在剧组，她从哪里得知，可想而知，必然是涂颂新。


    但是，她也从未给涂颂新透露过自己在H市，而他却对自己的行程清清楚楚。郑攸宁不愿多想，他是出于何种原因，掌握自己的行程，但涂颂新的名字一浮上心头，便立刻挥之不去，她出来将近一周，他们没有任何联系。她以为时间会让她理清这混乱的一切，此刻却发现时间和距离让她刻意忽略的心动更加清晰了。


    她动心了。


    她对最不该动心的人动心了，但是他们之间的结局未知，这份心动只能扼杀在摇篮。


    好在郑攸宁并没有过多的时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这近一周的时间，《锦绣》的剧本围读正式结束，接下来就是定妆照拍摄。剧组一下子热闹起来，演员陆续进组，化妆间、摄影棚到处都是人。郑攸宁既要拍定妆照的细节，又要记录演员们的互动，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这日清晨，就在她抱着相机往摄影棚跑时，就看见不远处一个穿蓝色运动服的小伙子拎着个黑色设备包，正踮着脚四处张望，看见她就快步跑过来，“攸宁，王姐派我来给你当助理。”


    竟然是林义。


    郑攸宁又惊又喜，“太好了！”她由衷地说，“正好今天要拍定妆照，你来了真是帮大忙了。”


    两人还来不及过多的寒暄，一辆黑色商务车径直开到拍摄区入口，车停稳后，一个身着牛仔裤和T恤的小女孩下车，撑开遮阳伞。


    接着，一双高跟鞋踩在地上，车上下来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


    她抬头的瞬间，恰好和郑攸宁四目相对。


    郑攸宁认出来了，这正是本剧的女二席冉冉。


    对方脚步一顿，抬手摘下墨镜，“呦，看看这是谁。”她红唇微勾，转头对刚下车的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和江驰说，“严哥，江驰，给你们介绍下，这位就是星娱周刊的郑记者，别看是个小姑娘，可是位能人，上次就是她一篇稿子把我送上了热搜，顺便还把江驰你去福利院探望孩子的善心，写成了精心策划的作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