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云纱和雯静寻了吃食回来，便瞧见凤鸣潇沉思的模样。


    云纱拿出热气腾腾的包子凑近她的鼻尖，“主子有什么事待会儿再想，先吃些东西。”


    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凤鸣潇晃了心神，她微微后仰，面前的包子一层一层的酥脆，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她凤鸣潇就着云纱的手，低头咬了一口，“好吃。”随即裹着油纸，吃了起来。


    云纱收回手，又将食盒放在紫檀炕桌上，“这里有两份馄饨。一份是主子您的，待会儿暗十回来也可尝尝。”


    她又将下层盒的点心拿出来，“这里是端城的一些特色小点，是雯静姐姐特意找来给主子尝尝鲜的。”


    那点心似花骨朵一般的层层相叠，晶莹剔透，粉色欲说还休，绿色如枝芽生气勃勃，紫色般神秘诱人，各有姿色，引人食欲。


    凤鸣潇赞赏道：“很不错。”她吃完包子，就着茶水咬了一口点心，甜而不腻，这内馅儿还杂着一些花生、杏仁、核桃等。


    “这点心不仅外皮精致别巧，这内馅儿也让人意犹未尽。雯静很有眼光。”


    雯静嘴角上扬，抿着笑意，“主子喜欢就是好的，这边也打听过了，这端城县令如百姓所言是个好官，只不过……”她顿了顿。


    凤鸣潇放下糕点，胃口着实有些小，吃的太多压着难受，她细细喝了口茶，继续顺着雯静的话问道：“只不过如何？”


    “官是好官，但上梁正下梁却歪了。”雯静有些可惜的摇摇头。


    云纱在一旁补充道：“百姓都说这端城的县令好的很，为他们着想，但他的儿子似乎混账的很，不学无术，虽然在这城中没有惹出些大事来，但平日的名声也烂。”


    “龙生九子，亦不是九子，都是人中龙凤。”说到不学无术混帐的人，这倒让凤鸣潇想起，肃帝第五子，她的五皇兄，凤凌越。


    青楼酒肆哪个地方没去？那京城的华香阁都快成他整个后宫了。


    华香阁一执千金，要她说，论捐赠一事，凤凌越就该首当其冲才是。


    “那主子何时去县令那边？”雯静继续问道。


    “不急，等红姑醒了再说。”左右这个案子的主角与红姑脱不了干系。


    凤鸣潇本来要去的地方是遂城，那里盛产织锦缎面，因其用料珍贵，工艺严谨，素有金丝银面、寸金寸线的说法。


    一匹云缎面，当压半宅院。这也是那边富商云集的主要原因。随意取一两个便可完成任务。


    但那一日，她从梦中醒来时，云纱便前来告知红姑醒了，她当即便去了里屋。


    昏暗的屋子，红姑动了动手指，低低笑起来，她竟然没死，泪珠划过眼角。


    她能感觉到身体的僵硬，自己像一根腐朽老树，动弹不得。


    此刻随意一把猎户斧子，便可将她斩成两段，彻底送她归西。


    不知是人死过一遭还是怎么的？她竟然此刻毫无思绪，不知该做什么？头脑空空的。


    她也不知是谁救了她，她这样的人其实早该死了。她已经被那人放弃，她是颗无用的棋子。


    所以是谁救了她呢？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红姑瞪大了双眼，怎么是她！


    凤鸣潇指尖划过红姑的脸，“醒了？”


    此时此刻，冰冷的触碰让她深深起了鸡皮疙瘩，红姑才知，她的面纱丢了！恐惧，害怕，不知所措，蔓延全身。


    她的脸变得苍白无助起来，她剧烈的挣扎，“不要看，求你求你不要看！”


    她害怕看到嘲讽厌恶的表情，比凌迟她还要恐怖、痛苦。


    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她？她宁愿死。


    她当即欲想咬舌自尽，凤鸣潇立刻卸了她的下巴。


    她的语气阴沉冰凉“死，怎么能这么容易呢？红姑，你下地狱都不够。姑劝你一句，把你所有知道的说出来，还能饶你一命。”


    红姑愤恨瞪着她，休想！


    而凤鸣潇的下一句话，竟让她错愕。


    “倘若孤能让你恢复容貌呢？哦，不仅是恢复，还能让你拥有比之你原貌更美的容颜。”凤鸣潇又恢复了她的下巴。


    “如何？”


    从知道红姑对于容貌的在意以及恐惧，还有对自己容貌的厌恶之后，凤鸣潇就知道了，普通的威胁没用，巨大的直达人心的，不可抗拒的诱惑，能让她奋不顾身。


    果不其然，红姑呼吸急促的急不可待的问，“你你当真可以恢复我的容貌，不，我不要我的容貌，你当真可以让我拥有花容月貌？”


    她祈求渴望双眸紧紧盯着风鸣潇的脸，不错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生怕对方是在欺骗她。


    凤鸣潇坐在椅子上向后一靠，就这么俯视红姑，神色平静，眼睛寒气如冰。


    上位者的威严一展无遗，此刻的红姑仿佛是一个令人把玩物件，砧板上的鱼，生死之间皆由凤鸣潇一句话定夺。


    红姑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可她真的要说出来吗？


    她闭上眼睛，脑子一片混乱，那人救了她，在她被贩卖的道路上，应她一句求救。


    她还记得，被救之时，她下意识的蒙起了脸，可对方真没有丝毫嫌弃的神情。


    那人只对她说了一句，“这世间万物，皮相不过身外之物，百年之后都会枯骨成花，有些人美如天仙却有蛇蝎之心。


    有些人虽是因其自身残缺却仍然心向正道，光明磊落。所以姑娘，错的不是你，是他们是他们用偏见而否定你的一切，不认可你的其他。”


    你本就没错。


    是啊！我何错之有！


    作为家中长女，上侍父母常温煮粥，下待姊妹将心比心，以身作则。


    就因为容貌，就因为残缺，被厌弃，被厌恶就是她的命吗？


    她知晓自己恐是一辈子都无法嫁出去，她是无颜女，她亦是做好了一辈子孤身的准备。


    可姊妹被背弃她，羞辱她，全然忘了她的付出，甚至到最后联合卖了她！


    就因为这一张脸！世人永远说的是，皮相比不得人心良善。


    可是她所经历的哪一个不是错过她的皮相，哪个不是第一面就将她抛弃、就她舍弃、就将她厌恶！


    哪个都是！


    这些年，她什么不该做的，什么该做的她都做了。


    所以，红姑睁开了眼睛，她早已还清了恩情，“除去怀城，端城有一地下赌庄，名叫月红潇湘，虽说是赌庄，可里面情色风月，珠宝玩弄样样都有，一晚上便可流水万金。


    但那地方着实难找。犹如狡兔三窟，不过负责那个地方的人，会每日不断在街上寻找目标，引他们入赌庄，然后如圈养羊一般养肥了宰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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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出这么一段话，红姑深吸了口气，身体微微颤抖，心跳急促。


    “你的主是谁？孤又怎知你是真的？”凤鸣潇问出了关键。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九殿下竟然用此与我交易，便以深知这个交易双方若含假，我的脸，我的命也都在你们手里，我也不是个蠢货。


    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懂的，但亦如九殿下说了，我又怎知殿下让我拥有天仙容貌，是真的？”红姑反问道。


    凤鸣潇挑眉，“所以，你的意思是？”


    “待我涅槃之日，我会告诉我的主子是谁。”


    “涅槃之日，红姑，你竟觉得改头换面是重生？”她也不讥笑，此等行为确实是自欺欺人，但这与她无关，目的达到便可。


    而凤鸣潇直接下了定论，“待恢复你半张脸，便要说出你的主子。”


    不等红姑继续，凤鸣潇直接绝了她的半点心思，“人不可即得再得，孤能让你闭月羞花，也能让你更加丑陋。不要得寸进尺。”


    红姑识相闭嘴，她知道凤鸣潇的本事，倘若不是她还有点价值，哪能轮得上她？


    幕后主谋不过要多花些时日，以她的本事绝对能找得到，如今自己能与她做交易。


    怕不仅仅是道处幕后主谋。


    门吱呀的关上了，黑暗浸透了每一寸光明。


    所以，凤鸣潇到底想要她做什么呢？


    短暂的清醒，又与凤鸣潇博弈，心神疲惫的她慢慢昏睡了过去。


    即便上了马车，红姑也没有醒的痕迹。


    云纱才不得不加重药材。反正对方只要活着便可，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痛一下怎么了？


    她心安理得的往里面加了三两黄连，然后灌了进去。


    一直到了端城，云纱把脉，才勉强舒展了眉目，回答完主子的话。


    此刻说要等到红姑醒来，云纱撇撇嘴，“那只能是晚上了。也不知今晚住哪？暗十何时回来，馄饨都要凉了。”


    这厢话才落下，暗十便回来了，健步如飞。


    他单手撑起跳上马车，驾驶马儿向一处走去，说道：“主子，手下打听了一家上好的酒楼，那酒楼不仅安静便是那食物也是上等的好。待会儿主子可以尝试一番。”


    “吃就不必了。云纱，将馄饨端过去。”凤鸣潇咬了好几个混沌儿，幸好雯静打包的不多。


    “好嘞！”云纱端起馄饨给了暗十，将缰绳领了过来，“你也累了，便先吃吧。”


    暗十憨厚笑了笑，“多谢姑娘。”


    云纱豪爽摆摆手，“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马车里，雯静差点被口水呛到，“云纱，你这话本子到瞧上不少，还江湖儿女。”


    “混蛋小魔女倒是差不多。”凤鸣潇调侃。


    “奴婢也觉得是。”雯静低头笑了一声，可不就是小魔女吗？平时老折腾人了。


    马车外云纱被气结，“好啊主子，你们竟是如此，人家哪里魔女？我这么善解人意，是吧暗十？”


    她扭头直接质问，暗十闷头吃馄饨儿，好吃，真好吃，这馄饨馅这么好吃？


    天色极佳，“云纱姑娘，我什么都没听见，这馄饨太好吃了，我先吃为敬。”


    “你！哼，你们都欺负我。我真不依了。”


    马车一片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