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敲山震虎

作品:《嘘,今夜宜同房

    “夫人、夫人!”


    “夫人如何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任谁都听得出里面的担忧,满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纷纷让出路来。


    直到进了门,看到精神尚可的妻子,汤成砚才放下心来,囫囵抹了把脸,将人搂进怀里仔细查看:“幸好你没事,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叫人知会我一声?”


    额间的汗水刚刚拭去又冒了出来,秋日的夜里寒风四起,足见他一路行来有多着急。


    封氏红了脸,将人往外推。


    “咳咳、”两声轻咳唤醒了汤成砚。


    他这才发现屋中的丫鬟婆子都十分眼生,封氏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顺着自家夫人看去,他这才发现了一旁端坐着的丈母娘。


    “怎么惊动了您,”汤成砚松开夫人朝着上首头发花白的女子拱手一礼:“小婿谢过岳母看顾之恩。”


    老夫人年近七十身子健朗,此时正在气头上:“若不是守城门的护卫暗中通报,老身还不知道你家出的这些糟心事。”


    对着自己心肝儿一样的宝贝女儿,心疼不已:“傻孩子,伤得这样重!”


    “即日起,家中所有事务由侯府全权接管,直到芫儿顺利出嫁为止,府中从上到下,全部严查!”


    封老夫人信不过府中下人,加上有些话不想被汤芫听见,索性温声打发了她去煎药。


    汤芫此时正在外间守着熬药,丝毫没有被外祖母赶出来的挫败,小孩子不听就不听,正好给了她复盘的机会。


    封氏虽没什么性命之忧,但车上颠簸磕碰身上留下不少淤青,车上的另一个人芳菲还晕着呢。


    看到娘亲的瞬间她真的以为...


    那马车经过检查车辕断裂齐整,不像是自然断裂更像是人为。


    阿娘确信她刺中了那人,回城的路上护卫推测驾车之人很可能被双头钗刺中了要害,而后面对悬崖时拔剑斩断车马,结果因伤势过重反应慢些被坠落的马带下了悬崖。


    那可就真是全靠菩萨保佑了。


    虽然这次雇人截车的计划失败了,但也多亏了这群山匪,面对截杀时己方人多势众让那杀手投鼠忌器,匆忙间失了分寸进而最终失手。


    否则自己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都很难说。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汤芫小心地添着柴火,觉得自己最近各种不顺,那和尚还叫她顺其自然,最终她得出了一个结论。


    “神棍果然靠不住。”


    将滚烫的药汁倒进碗里,汤芫捧着药进了主院。


    主院里硝烟弥漫。


    “你说说你,仕途通达,家中一团乱麻,都被别人欺负到妻小的头上了!”老夫人越说越来气。


    “是是是,小婿不对,日后定然多留心家里。”汤成砚低眉顺眼,岳母说什么都不反驳。


    倒是封氏心疼丈夫:“也不怪他,夫君忙于朝堂之事,近段日子忙着芫儿的婚事,难免忙中出错...”


    “我还没说你呢,”老夫人啪的一拍桌子,横眉冷对:“被人欺负了也不吭声,你身后站着封家呢,咱们侯府不是吃素的!”


    “若一开始就能严查落水一事,哪儿来这次的刺杀?”


    “糊涂啊你!”


    封氏被训得抬不起头,满是羞愧:“娘训得是,女儿知道了。”


    汤芫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快到门边时刻意加重脚步,门内的训斥才停了下来。


    老夫人给夫妻两留着面子,当着小辈不好多说什么。


    汤成砚松了口气,在身后竖起了大拇指,感谢女儿替自己解围。


    “祖母~”孙女儿甜甜的一撒娇,老夫人瞬间被收买,是火气也没了,心气儿也顺了。


    任谁成天上对着一群五大三粗的儿子,下对着一群调皮捣蛋的孙子,看到乖巧娇软的女孩儿也硬不起来心肠。


    “芫儿,祖母的心肝儿哟,来来来...”


    汤家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天清寺中,时钦深夜发起热来。


    护卫束手无策,他只会杀人,偶尔处理些自己的伤口,并不是大夫,面对这样的情况实在是没辙。


    天清寺又在山上,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和尚也没有其他大夫。


    于是走投无路的他翻窗进了叶三的屋子。


    “三少爷?三少爷??”


    今日起了个大早,在寺门口站了半天的叶三睡得正香,压根没听见。


    想想自家主子高热不退,护卫一狠心,将人给拎了起来。


    “得罪了!”


    于是还在睡梦中的叶三就这样水灵灵的被人抓了出去,床前守夜的小厮睡得死沉,丝毫没发现自家主子不见了。


    叶三刚想开口喊人,就被猛烈的夜风夹杂着砂砾灌了一嘴。


    “...呸呸、”


    “干什么干什么?你疯了不成?”看清劫自己的人,叶三怒从中来:“你家主子就算了,谁借你的狗胆敢这样对小爷?”


    护卫噗通跪下:“三少爷救命!”


    叶三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向床边,发现时二满脸通红,跟只煮熟的虾子一样。


    “...我真是欠你的!”


    “赏花赏花、赏屁的花,下次再上你的当我就是你孙子!”


    两人一起出门,回去少了一个他可交不了差。


    “我去喊人,圆悟的师父精通医术想来他应该也不差,口风紧些,不管他怎么问,都只说是前两日落水没好透,今日吹了山风偶感风寒。”


    “听清了没有?”


    护卫点头如捣蒜。


    这次任务紧急,二公子出门时身边亲近之人谁都没带,除了这样的事他也抓瞎。


    床上之人不停地梦呓,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已然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诶!”叶三跺跺脚,万般无奈的出了门。


    一刻钟后,正在加班加点敲木鱼的圆悟被人请了过来。


    搭上脉的那一刻,他眉头一挑,失血重伤和偶感风寒的脉象可不一样,疑惑的视线落到了叶三身上。


    可既然看见了总不好见死不救。


    碍于上一辈的交情,圆悟并没有多说什么,默默收回视线。


    “这位施主病得不轻,看样子得在寺中修养一段时间才能下地,否则容易折损寿数。”


    叶三不敢直视圆悟,点头如捣蒜:“多谢圆悟大师,我兄弟的命就托付给大师了。”


    床上之人含糊不清的又说了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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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圆悟眼神一凛,翻过搭脉的这只手,看起对方的手相来。


    好嘛,又是一个煞星。


    最近寺里是捅了什么煞星窝了吗?怎么和汤芫沾点儿关系的都煞气冲天?


    时钦并不清楚都发生了什么,他被困在梦里醒不过来。


    “唔,姑娘轻着些...”秋日的晨光熹微,偷看自己舞剑的人格外热情大胆,攻城略地叫人有些无所适从。


    甘愿溺毙在这温柔乡中。


    下一刻,画风陡变。


    颠簸的马车前,他掀开了车帘,车内那张熟悉的面容早已灰白,失去了色彩。


    不不不、怎么会是她呢?时钦垂眼看到了自己沾满血迹的手,恼怒、懊悔、绝望一一涌上心头。


    红色沿着手心流淌,瞬间洒满了天地。


    下一刻他身穿大红喜服,手里拿着大红秤杆,在喜婆子‘称心如意’的吉祥话里挑起了床上之人的盖头。


    看到了绝美的脸颊。


    称心如意,娶到她,自然是称心如意。


    光怪陆离的梦境不停地交织,时钦在梦境里穿梭,时而欢喜莫名时而悲怒交加。


    正是这些梦境击溃了他的心防,才让圆悟模糊的听见了汤二姑娘这几个字。


    写下药方,圆悟不放心将这张方子交给别人,亲自去捡了药材熬煮。


    只要是稍微懂些医理的都能看出来里面的不对,药物多是镇痛安神补血滋养的,并没有祛风寒的药。


    要熬好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日开始了。


    一大早,汤家上山祈福遇刺一事便传开了。


    “哎,汤家那事儿听说了吗?”


    刚下朝的官员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谈论此事。


    “嘘——小声些,京中为官的谁不知道呢,这姓汤的也是真豁得出去,大清早的去敲了京兆尹的鼓,闹得人尽皆知。”


    “谁家遇上这种事不是藏着掖着的,家丑不可外扬啊,他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一来震慑那些暗中动手的,二来在太子面前卖卖惨,表一表忠心。”


    其中一位官员叹口气:“不怪他,若我家小性命不保,我也要豁出一张脸去的。”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纷纷闭嘴。


    官员家眷遇刺,加上月前出京任职的官员被杀,案子上达天听,皇帝亲自出手将此事按下,但也在早朝上对齐王一党多有打压之意。


    ——汤家刚刚和时家结亲就出了这样的事,难免会怀疑到齐王身上去。


    此次刺杀明显争对汤家未出阁的二姑娘,只要她死了,这场婚事自然作罢,说不好两家还得反目成仇。


    毕竟汤家站队意味着封家倒向太子,再加上时家的鼎力支持,太子几乎将朝中大部分武将收于麾下。


    你说齐王能不恨吗?他恨!


    他不想动手吗?他想!


    可他的手没有这么快!


    封地上的齐王得到消息已经是两日之后,岳家被无故申饬,皇帝要其岳父静思己过改过自新。


    齐王府中气压低得可怕。


    这是敲山震虎,警告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