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宵夜
作品:《臻宜》 绿漪毕竟是睿王的人,魏砚山决计不会信任于她。他本有意将寻回臻宜之事一同瞒着外人,却不料臻宜恰好在绿漪今日贴上来的时候开口唤他。
且自称名号,将自己的身份在绿漪面前揭破。
为叫皇帝信任,也为显自家坦荡,魏家内宅一向松懈,动辄便有些消息流传出去,从来都不是无懈可击的隐私严密。
对于睿王的人,魏砚山亦采取如此做法。因此,除非他今后刻意将内宅消息封锁,否则臻宜在魏家的情报迟早会被绿漪寻机传递给睿王。
若真如此,倒不如自己主动透露给睿王来得更妙。
魏砚山与睿王应酬了大半日,方醉醺醺地回府去了。他从太子居所出来便直接去了睿王广岳宅邸饮酒作乐之事,自然也瞒不住城中的闻氏探子。
回家时,臻宜在房中与青流青玉正下着棋。
魏砚山叩了一下门,便大步进来,扫了一眼棋局便蠢蠢欲动地想开口。
观棋不语,他忍……只是瞧这对局,小郡主必输无疑。
臻宜见魏砚山入了夜才回,且出门时带着美人,回来时却孤身一人,心中不由些许好奇。
下意识想开口问,转念一想,她又何必掺和到魏砚山的事情里头呢?
自己虽说如今寄托于魏家,可到底是魏家的外人。
青流见她分神,问道:“郡主可是倦了,不若今夜早些歇息?”
臻宜:“不!我不困!”
好不容易将青流青玉教会了,她才不要轻易离开棋盘!
两个武婢幼时本就会读书习棋,只是年纪太小,所学不精。后来遭逢变故,便再也没有这样闲散的心情。
魏恒心细,待二女还算照顾周全,琴棋书画等艺亦寻了师傅来教。偏生青流青玉小时一心习武,只图将来可助魏桓成事复仇,对这些风雅之事毫无兴趣。
哪怕仅略有几分底子,也省去臻宜许多事。只消她稍一点拨,青流青玉就知道该怎么下。
臻宜得趁着新手们且晕乎着,根本下不过她的时候,赶紧过一把赢棋的瘾。
魏砚山忍着想提点臻宜的心思,在旁看了一炷香时间。
看到一半的时候,他方才想暗中提醒臻宜下错的心情已荡然无存。
怪不得小郡主困得眼皮子直打架,也不肯搁下棋局去睡。合着青流青玉一直在给她让子儿……
若论正常博弈法,臻宜早该输得四脚朝天。如果是同魏砚山对弈,魏小将军会先沏一盏新茶,然后在芽尖儿还未完全被热水浸泡舒展的时候就杀下这一局。
臻宜这三脚猫似的棋艺,局局都能赢不说,有几次甚至还是“险胜”。
这棋下得可是太舒服了。
难道……这便是小郡主同青流青玉关系好的原因?
如果和他下棋的话,臻宜是不是会变得更讨厌他一点?
魏砚山忽而陷入沉思……和一点淡淡的自我怀疑。
臻宜自从魏砚山进门观棋便一直忍耐着,见他在一旁杵了半天都不走,终是忍不住:“小将军深夜归来,不应尽早歇息吗?”
她话语中催促的意味太明显,反而叫正打算回房沐浴的魏砚山收住离开的心思:“郡主专注博弈,仍有空闲关心砚山,着实令人感动。”
臻宜苦大仇深地看了他一眼,小脸皱成一团:“你身上的酒味好重!”她嫌弃极了。
方才起,就盼着魏砚山赶紧出去。
魏小将军失笑:“饮了酒自然会沾染些许气味,哪有这般难以接受?”
何况,太子与睿王处都是好酒,陈香浓烈,一旦染在衣袍上,半日都消散不去,这气味也算不上难闻罢?
臻宜以眼神催促魏砚山快走,叫青流青玉哭笑不得。
主子身上的确酒气袭人,亦能闻出佳酿馥郁,并非嗅恶之感。但主子不是发过令么,以臻宜小姐的需求为首要……
二女低头看棋局,眼观鼻鼻观心,不肯抬头应和主子一句。
就连站在架子上的小雀绛珠,也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起来,仿佛给臻宜助威似的。
魏砚山:“行!”
魏小将军憋屈地回房沐浴去了。
他人走了,身上酒气却还残留在臻宜房内。直到臻宜困倦得不行,收了棋具要去睡觉,仍觉得卧房中有一股魏砚山的味儿。
她便吩咐青流青玉替她留两扇窗,好多透一透气。
过了半个时辰,青玉算着臻宜大约已睡着,便罩着斗篷走来魏砚山院里,想替臻宜将外间开着的窗扇合拢。
夜寒风急,可别叫臻宜小姐受冷生病。
走到房外,却见东厢门窗严丝合缝,一扇扇都关得紧密。
许是臻宜小姐自己起来关住了罢?青玉心想。
*
臻宜在魏宅里头的日子,逐渐过得逍遥起来。
魏砚山没许她出门,说是太子殿下有事耽误了回程,现仍在城中居住。要待太子闻炎熙回京之后,岳阳城对臻宜来说才稍算安全。
好在有青流青玉陪着,且每日带回来许多有趣的玩意儿给她,臻宜便也不觉得无聊。
宫中十年她都待得住,再等区区十日又何妨?
原还担心魏砚山是否又会同之前一般对她颇多约束,不料魏小将军倒好似家里没有臻宜这号人物,一忙碌起来,有时整日都没空与臻宜讲一句话。
臻宜对此十分满意。
半月后,魏衡山与魏灵泽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两兄妹一回来便扎进大哥书房,一下午都没再出来,臻宜这日用晚膳时,见桌上只有自己一人,忍不住纳闷:“他们今日都不用膳么?”
“小姐想吃什么,只管同我们说。”青流道,“主子他们有要事商讨,已吩咐厨房留足饭菜,我们晚点儿送过去。”
臻宜道:“你们不必非得陪我,若有事情,尽可去忙你们的。”
她这会才对两姊妹有了些愧疚。明知她们俩身负血仇,一心要报,平素又要练武,又偶有魏砚山交待的任务要做,自己却还拖着姊妹二人在家疯玩了好几日。
青玉道:“无妨,现今我们的任务就是陪着臻宜小姐。”
说是魏小将军给的任务,实则不如说是……给青流青玉姐妹俩休了个假。
自柳家满门被灭族后,青流青玉便被接去魏家,交由魏家的教习师傅养育。因亲眼见、亲耳闻得家人遭遇屠戮哀鸣的场景,两个幼小女童到魏家后,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怎么开口讲话。
在魏家长了几年,与魏家人及师傅们都熟络许多,才渐渐外向了些。只是仍一心习武复仇,从未有过一刻松懈悠哉。
见青流青玉奉命看管、照顾臻宜的时候状态有些不同,魏砚山反而觉得这是好事,毫不犹豫便指派二女继续负责侍候臻宜。
说是侍候,实际臻宜饮食起居都有其他下人帮手,二女要做的便是陪着臻宜玩,同时守护她的安全。
这可比心中唯剩吃苦练武、满腔仇恨的光景要轻快许多。
“臻宜小姐不必操心这许多。”青流笑道,“若真有事要忙,我们也会同小姐讲的。”
这话倒像一句预兆。饭后不多时,魏家兄妹便将青流青玉也唤进了书房。
“本想另派他人前去,但留在岳阳的这拨人里头,擅水性者本就不多。”魏砚山沉声道,“衡山他们此番虽说剿灭了大半江匪,却仍有二十余人趁夜逃散,难以追击,少不得需你们沿途追剿。”
青流青姐妹几乎自小就会游水,若论水性,是家里一群武人当中最佳的。
二女齐声喝应:“谨遵小将军令,必杀尽匪寇、提头复命。”
魏灵泽道:“此事要快。一是唯恐匪帮逃窜抢掠,伤及无辜良民;二是担忧水患荒废百业,灾民占山起义。届时内忧频繁、四处动荡,势必会影响京城之计。”
“因逃窜者众多且去向分散,真要一路清缴扫荡也需好些功夫。”魏衡山摇头叹气,“这可是个苦差事。”
魏砚山冷冷道:“闭嘴!你个没用的旱鸭。”
若不是弟弟不争气,至今只会两招在水里白扑腾得手舞足蹈的狗刨追不上潜水而逃的匪寇……他至于来支使柳家姐妹去剿匪么?
魏衡山还没开始委屈,魏灵泽先代替二哥嘴硬:“我们多少会些水性,不能算是旱鸭子罢?”
“你比他也好不到哪去。”三人当中唯一很擅游水的大哥傲然道,“早知道就不该喊你剿匪,应该叫你贴好一脸珍珠去见闻炎熙。”
魏灵泽闻言暴跳……而后在大哥不屑的目光下被无情镇压。
确实是她能力不足,眼睁睁看着没受伤的那几个江匪如鱼一般迅速逃窜却追击不及,只能留在船上气得跳脚。
等魏家人就近期筹谋等事轮番商定之后,已近子时。
“饿死我了。”魏衡山抱怨,“方才该边吃边说。”
三人一时争论得入神,竟全都忘记了吃饭这回事。
“留的饭菜都凉透了,不如叫厨房生火再重新炒些来。”青流道,“几位主子稍等一会。”
“罢了罢了,莫兴师动众的。”魏衡山摆摆手,“凉了也能吃。”
行军在外,口渴时草叶他魏衡山都啃过,几盘凉菜又算得上什么?
“厨房应当还有生肉、活鱼罢?”魏砚山道,“那就直接架个火烤来吃,香得很。”
从前执行军务日夜赶路,沿途没得地方正经落脚时,便只能就地生火凑合吃几口。后来觉得滋味不错,兄妹几个兼练武的一群伙伴,也在自家庭院折腾过几回。
“大哥这主意不错。”魏衡山开始垂涎。
魏砚山的院子空旷开阔,当中生个火堆也不妨碍通行。几人一合计,干脆便将食材从厨房取来,就在院中席地而坐,开始烤制今夜迟来的晚饭。
“这时辰,该说是宵夜了。”魏灵泽道。
“厨房还有好几条鱼。”魏衡山喜滋滋地跑回来,“青玉她们正处理呢!”鱼肉鲜美,他可爱吃了。
魏砚山道:“她们杀鱼,那你去捉只鸡来。”
魏衡山:“忽觉夜间饱食过度,于人体有害无益。”
“二哥说他待会不吃。”魏灵泽故意道。
一言不合,兄妹俩又挥拳便打。
“小声点。”魏砚山拧眉制止交手,“你们吵闹得很。”
“自家里头还怕什么吵不吵的?”魏衡山笑嘻嘻道,“反正大哥的耳朵也该习惯了。”
魏灵泽倒是想起东厢房里还住着别人,余光偷偷往那头瞄去,只见门窗关紧,无声无息,想必里头的人早就歇下了。
毕竟已至子时,寻常人早已进入梦乡才是。
…
竹条上的鲜鱼烤得微焦,香气扑鼻而来,将周围一圈人勾得馋虫大动。
饶是青流青玉今日已陪着臻宜用过晚膳,这会也忍不住双目炯炯地盯着火堆上的肉。
“刷点儿蜜。”魏衡山眼冒精光,恨不得将魏砚山手里的肉串一把都夺过来,“薄薄的一层便够,香甜提味。”
魏灵泽嗤之以鼻:“你这是从哪学来的吃法,我可不要!”转头对大哥道,“哥,孜然辣子都多撒点儿。”
先撒孜然再加蜜就会很奇怪。魏衡山直接将生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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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塞进妹妹手里:“你自己烤自己吃的去。”别同自己抢现成的。
“是你要自己烤自己吃的去。”魏灵泽得意地接过魏砚山给的成品,“谁要跟你一样吃那么甜,当心坏了你的牙口!”
二哥白长这么一副高大壮实模样,谁能想到他小时候经常与妹妹抢糖吃?
魏衡山这人嗜甜得很。
魏砚山批评弟弟妹妹:“急个屁!多等两炷香时间也饿不出你们个好歹。”
他昔年领兵穿梭荒野,昼夜疾驰,烤肉烤鱼的经验极其丰富。哪怕手边没有调料去腥增味,魏砚山也能将各式肉类烤得韧却不柴、肥而不腻。
若能有盐粒香料等等加成,烤出来的食物会更加美味。
青流青玉也拿了生鱼来烤,魏灵泽却道:“你们少动手,叫大哥来便是。”
两姐妹默默地将手头的鱼放下。
三小姐说得是,她们也情愿吃少将军手里的那几串。
魏砚山烤了两轮,总算用吃的将饿急的弟弟那张嘴堵上了。
还有一些提前烤好的,被魏砚山放在瓷盘里。魏衡山见了道:“好大哥,分我一半!”
他以为这是魏砚山自己要吃的那份。
魏少将军不耐烦道:“吃你嘴里的先。”
大哥端着盘子就走,令魏衡山一脸莫名:“大哥要带着那条鱼去哪?”那可是最肥的一条,他盼了好久呢!
魏灵泽:“吃你嘴里的先。”别觊觎那条鱼啦!
傻二哥还没看明白么,显然,那是别人的份儿啊!
…
东厢房里头静悄悄的。
臻宜早在亥时便已灭了房中烛火,脱衣睡下。魏砚山等人从书房出来时子时将过,想必臻宜已是睡得黑甜。
魏砚山却没管那许多,伸手便“砰砰”敲门,硬是将房中熟睡的臻宜敲了起来。
推门见是魏砚山,臻宜气道:“你做什么!”
“尝尝。”魏小将军言简意赅,将瓷盘往臻宜鼻尖下一绕,“过了今夜,以后你可未必有机会吃到本将军的好手艺。”
臻宜无言以对。她在宫中什么样的珍馐没尝过,于“吃”一事上,哪轮得到此人来献宝。
但被魏砚山这一闹将,臻宜起床来开门,困倦睡意也早消了个七八成。
“醒来就过来坐。”魏砚山端着瓷盘来却又毫无诚意,转身就走,“别回头又说是我将你房内熏得乌烟瘴气。”
臻宜裹着斗篷跟在他身后:“我何曾这样诬陷过你!”
只是嫌弃过他身上的酒气一次,这人居然记仇至斯。
见臻宜来了,青流青玉急忙给她腾出一块空来,顺便将当坐垫的蒲团分她一个:“臻宜小姐坐这里罢。”
魏砚山这才顺手将盘中的烤鱼放在她面前:“赶紧趁热吃了。”
魏灵泽道:“又不是出外打仗,大哥你急冲冲的做什么?臻宜别听他的,当心鱼还烫嘴。”
她原以为以为大哥有多开窍,怎么对女孩子还是如对她一样的粗鲁无礼。
魏砚山道:“看来你是吃饱了?”翅膀硬了,不用靠他继续烤了。
魏灵泽委委屈屈地闭了嘴,凑到臻宜身边同她耳语:“你多吃点,吃完我再让他烤,累死他!”
臻宜有些不适应她如此亲近,只能僵着身子点了点头。
用筷箸夹了一小块鱼肉放入口中,果然很是美味。
光闻香气已经够勾人了,吃了一口更是叫人胃口大开。
臻宜早在他们吵吵嚷嚷着要生火的时候就醒了,只是一直躺在床上没动弹过。
魏家兄妹感情甚笃,叫臻宜羡慕极了。
她忽然也很希望能加入他们,可她只同青流青玉熟稔一些罢了。哪怕青流青玉把她当半个主子看待,那也是看在她曾经的闻氏皇族身份、以及魏砚山的份上才会如此。
哪怕她住在魏家,到底不是真正的魏家人。甚至在魏家人眼中,仍会把她当做是皇族之人罢?
实在忍不住好奇,臻宜踮脚下地,偷偷透过门缝向外张望。
吵嚷的声音虽然变小了,可鱼与鲜肉的熟香之气却透过门缝一直往臻宜的鼻子里钻,直叫臻宜觉得今晚的饭没入肚似的。
都给她闻饿了。
可先前魏衡山吵闹的时候她都“没醒”,这会安静许多却又出门凑过去,会叫臻宜觉得太尴尬。
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去破坏别人家如此和谐热闹的气氛。
好在魏砚山此人,一向都挺没礼貌的。
臻宜心想。
她今夜反倒感谢他的无礼粗鲁,叫她有个合适的机会可以如愿以偿。
围着火堆看魏氏兄妹斗嘴胡闹也很开心,吃到特别特别美味的烤肉与鱼也很开心。
…
魏砚山这夜烤熟的所有食材,基本都进了几人的肚。
连个一截鸡脖子也没剩下。
到后来,魏衡山还搬来一坛酒,嚷嚷着要兄长陪着干掉。
魏砚山淡淡道:“我今夜不想饮酒。”
魏衡山只好将目标转向妹妹:“灵泽陪哥哥喝点。”酒这东西,一人喝多没意思!
见臻宜将自己面前瓷盘里的肉都吃尽了,魏小将军背着人勾了勾唇角。
果然是被他这一手馋醒了。
生火时,他一直留意着东厢那边的动静,早发觉了臻宜躲在房门后张望。
原以为小郡主会开门跑过来,颐气指使地指挥他烤好给她吃,没想到人虽是醒了很久,却一直也不过来。
那他便勉为其难,主动给她一个台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