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用浴室的瓷砖冰冷刺骨。


    韩嫣猛地睁开眼，剧烈的眩晕感和头痛瞬间将她淹没，无数记忆碎片挤入脑海。


    更糟的是，左手腕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低头看去，一道新鲜的伤口赫然在目，鲜血正汩汩流出，染红了身下些许水面。


    “该死！”她低咒一声，强忍着不适，迅速用毛巾和能找到的东西进行简单的压迫止血和包扎。


    还没等她完全处理好伤口，浴室的门就被拍得“嘭嘭”作响，夹杂着少年清亮却透着不耐烦的喊声。


    “喂！里面是谁啊？占用浴室也太久了吧？我们要洗澡了！”


    韩嫣深吸一口气，迅速检查了一下包扎处，确认血迹和伤口不会轻易被发现，又整理了一下衣物，这才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个面容清秀漂亮的少年，正是同宿舍的罗载民。


    他看见韩嫣，明显愣了一下，“哥？你怎么在里面待这么久？”


    他的目光带着疑惑，下意识地在韩嫣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韩嫣只是微微抿紧嘴唇，朝他点了点头，没有回答，便侧身快步走回了宿舍房间。


    留下罗载民站在原地，困惑地挠了挠头——刚才韩焉哥的脸色，怎么那么差？生病了吗？


    回到狭窄的卧室，关上门，韩嫣才终于得以靠在门板上喘息。


    她闭上眼，开始梳理脑海中汹涌翻腾的记忆洪流。


    这感觉奇妙而诡异——她仿佛同时存在于世界的两个角落，拥有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原本的她，生于2000年的中国，因为一场疾病开启一场穿越……


    而另一个韩嫣，则是1996年出生的中韩混血，幼年便随父母移民美国。


    可惜父母很快离异，各自重组家庭，她成了两边都无人在意的“小透明”。


    怀着成为偶像的炽热梦想，2012年末，16岁的她报名了SM的全球甄选，却在海选就被淘汰。


    心灰意冷之际，SM公司却打来了电话——通知她入选了！


    短暂的狂喜之后，真相很快浮出水面——原来第一次报名时网站崩溃，她未完成的资料被系统以默认的“男性”性别提交了。


    阴差阳错下，“男性”身份的“HANYAN”入选了。


    难以抗拒这个梦寐以求的机会，她选择了铤而走险——


    剪短头发，压低嗓音，学习男性姿态，用高领衣物和束胸小心翼翼地掩盖一切特征……


    本来以为会被很快揭穿，但或许她真有几分扮演男生的天赋，除了偶尔被人调侃“漂亮得像个女生”外，竟然真的没人怀疑她的真实性别。


    最后她真的以“男生”的身份踏入了SM的大门，成为一名未公开练习生。


    进入SM之后，伪装的生活远比想象中艰难。


    当头一棒就是所有未公开练习生要合寝同住，但好运再一次眷顾了她——住宿问题也因缘际会地解决了。


    当时宿舍房间紧张，她主动提出住进狭小的储物间，正好避开了合寝暴露的风险。


    除此以外，为了不暴露，她更是时刻警惕，不敢与人深交，寡言少语成了保护色。


    久而久之，也让她在练习生中落了个“孤僻高冷”的名声。


    支撑她的，只剩下一个近乎偏执的念头：只要出道就好了……出道就好了……


    “咕噜噜……”腹中的轰鸣将她从沉重的回忆中拉回现实。


    韩嫣这才想起晚上她根本没吃饭。


    她随手抓起一件外套披上，走向冷清的食堂。


    这个时间点，食堂早已没什么热食。


    她走到角落的储物柜，机械地撕开一包泡面。


    “哗啦——”食堂的门又被推开，韩嫣抬起头。


    走进来的少年身形单薄，只穿了件套头卫衣，面容俊秀——是李泰荣。


    他看到独自坐在角落吃泡面的韩嫣，脚步微顿，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移开目光，也拿了包泡面，坐在了另一边。


    韩嫣也收回眼神，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被外套袖子遮盖的纱布。


    SM的练习生制度，残酷得近乎冷漠。


    在这里，人员的更迭如同季节轮换般频繁——几乎每隔一个月，就会有熟悉的身影悄然消失，或主动退出，或被无情淘汰。


    那些前几天还并肩练习、挥汗如雨的面孔，不知何时便再也看不到了。


    这种无声的“蒸发”，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留下的每个人，内心都绷紧了一根弦。


    目睹同伴离开，本应该是难过的，但心里又会不由自主地生起一丝庆幸，庆幸离开的不是自己。


    在这样的高压氛围下，她和李泰荣，因为入社时间相近，年龄相仿，又都有张可以当“门面”的脸，难免被放在一起比较。


    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令人窒息的谣言在练习生间悄然流传——她和李泰荣，只能有一个出道。


    谣言或许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没多久，李秀瞒竟然真的私下找到他们，让他们在一年内比拼，优胜者可以在年末成为公开练习生。


    是的，李秀瞒并没有说输的人会被淘汰，但是要命的是年龄。


    李泰荣18岁，她17岁，在这个新招的练习生普遍只有13、14岁的环境下，他们无疑是“高龄”选手，危机感与日俱增。


    从此，练习室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


    两人都拼上了命，较着劲，汗水浸透了地板。


    公司内部虽无明目张胆的霸凌，但韩嫣“不合群”的性格和外籍身份，让她天然处于劣势。


    希望她输掉的人，不在少数。


    刁难有时来得无声无息：轮到她使用练习室时，总会被各种理由“借用”；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时间，灯光会“恰巧”熄灭，音乐戛然而止……


    这些暗处的绊子，她都咬牙挺了过来。


    然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究还是落下了。


    2013年12月3日，SM公司正式宣布：李泰荣成为新晋公开练习生。


    结果已定。


    她输了。


    这本就是一场戴着沉重镣铐的舞蹈，既要时刻警惕身份暴露，又要应对隐性的排挤。


    虽然她的舞蹈实力仍然是练习生里最拔尖的，但是李泰荣比她更全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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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板更少。


    她因为平时要伪装男声无法用真声唱歌，唱歌和rap都只能算无功无过，跟李泰荣比起来毫无优势可言。


    而她引以为傲的舞蹈，也在被李泰荣慢慢追赶，这个对手比想象中更有天赋也更刻苦。


    那天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公司是不是已经做出了选择，在李泰荣和她之间选了前者，她是被放弃的那个。


    长期的伪装、高压的竞争、隐性的霸凌……紧绷到极限的精神之弦，终于在那一刻，彻底断裂了。


    她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结束这看不到尽头的痛苦。


    ……


    韩嫣机械地吸溜着碗里最后一口泡面，温热的面汤也无法驱散心头的寒意。


    这个局面太棘手了！


    女扮男装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就算真的侥幸出道，之后也是一场灾难。


    但是融合后的灵魂让她清晰感知到这份执念的重量——出道，成为偶像，这个梦想已经刻入了骨髓。


    想到之前李素珍说的话，要被更多人记住才能不被世界排斥。


    她深吸一口气——不仅要出道，还要成为真正的大势明星！


    既然要出道，那她还不能走。


    更何况，现实也没有退路。


    未公开练习生同样签了严苛的合约，高昂的违约金是她现在根本付不起，合约期还有一年。


    放下空碗，一个念头突然闪过韩嫣脑海：现在是2013年末，这个时空还是按照她记忆中发展吗？


    她曾经在2004年做出的改变有没有影响到这个时空呢？还是被世界修正了？


    韩嫣下意识地想掏出手机搜索确认，手伸进口袋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手机落在宿舍了。


    简单收拾好泡面碗，她起身准备回宿舍。


    推开食堂沉重的门，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人影。


    听到声响，李泰荣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很自然地递过来一片口香糖，“回宿舍？一起走吧。”


    看着递到面前的口香糖，韩嫣愣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示好……


    她迟疑片刻，还是接了过来，“谢谢……哥。”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加上了敬语。


    果然，这声“哥”让李泰荣也有些意外，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韩嫣知道是为什么——她之前从国外回来，对年纪相仿的练习生基本不说敬语，她本来也很少跟人说话。


    “咳，”李泰荣清了清嗓子，似乎想打破沉默，“你最近……还好吧？以前很少在食堂看见你。”


    韩嫣暗想：当然得少来。食堂是社交中心，混熟了还怎么保持距离？


    不保持距离，她女扮男装的秘密迟早露馅。


    这不，大半夜吃个泡面都能被搭话。


    她扯了扯嘴角，含糊道，“嗯……还可以。”


    气氛瞬间又冷了下来。


    两人并排走着，目光都落在脚下，明明不长的路，此刻却显得格外漫长。


    李泰荣似乎有些局促，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摸出手机，“那个……韩焉，我好像……还没有你的手机号？”


    他点开通讯录，准备输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