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莱心里暗骂道；废话，她自然担心得不得了。只是急又有什么用？


    况且周随那番话倒是提醒她了。阿清身份实在古怪，而今日周随的表现也实在奇怪。


    若说他是关心则乱，却又不全像是，他话语中的急切很是可疑，倒像是一个彻底撕下伪装的人。


    她还敏锐地察觉道，周随是有些畏惧阿清的。可是根据阿清所言，他们是旧识，周随还可能随时将他的动向告状他的父母。


    有这样的把柄在他手上，按理来说，周随不论如何都不该在这段关系上处于下位。


    徐莱闭了闭眼，莫名有些疲倦。她总是刻意逃避阿清话语中欺骗自己的那些片段，如今回想起来，却只觉得心间涌上一股寒意，她真的看清了这个人吗？


    “你先手。”徐莱淡声说道，她许久未下棋，对自己棋艺也没什么信心，但依旧想与阿清一样，执白子。


    周随深吸了一口气，看她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也说不出话，只好顺从地坐下。


    “我棋艺虽不如阿清，但徐姑娘也不必小觑我。”他迟疑地说道。


    他本就有些讶异徐莱会下棋一事，听到她让自己执黑后更是难以言喻，自己在上京时，就是与那些世家公子对弈，也很少落于下风。


    眼前这女子，倒真是有些口吐狂言。


    徐莱神色不变，“那便让周夫子见笑了，我棋艺不精，但周夫子尽管下便是。”


    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室内除了这声音便再无别的杂音，安静得有些难以呼吸。


    周随本以为徐莱会假借下棋开始试探他，毕竟方才他那番话实在是说得太急，如今回想起来倒真是漏洞百出。


    但对面的少女却无比认真，只一心一意投入棋局。


    周随便也不再想着如何解释过去，开始沉心与她对弈起来。


    徐莱会下棋，却也只是局限在“会”这一范围内。她从小学棋，在棋院时老师都只夸过她专心，与天赋上倒从未着墨。


    只是徐莱也从没想过要成为一名职业棋手，于下棋一事上，她始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正是这种心。让她能毫无负担地将下棋当作一个爱好。


    “就到这里吧。”徐莱落下最后一子，轻声说道，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了，她输得实在是很惨。


    周随看着她，有些复杂地说道：“徐姑娘不必气馁，我自幼学棋，你前面二十手都下得很好。只是从这一步开始便出错了。”他指向棋盘左上角的一枚白子。


    徐莱却露出一个微笑：“我不难过，能与你这样的高手下棋，已是难得的幸事。阿清也是自幼学棋吗？你们可是师从一人？”


    周随抿了抿嘴唇，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霍清自五岁起便被关进了藏经阁，五岁。也不过刚识完字的年纪。


    他被关了十五年，便用十五年阅览藏经阁内成千上万本书，棋艺大抵也是他通过棋谱与自己对弈而练成的吧。


    周随越想越有些头皮发麻，他哑着声音道：“我与他并非是一同长大的关系，他是怎么学会的，我不知道。”


    徐莱了然地点了点头，脑海里不禁开始好奇小时候的阿清，是个什么模样？他们这种家族里的孩子，应当是从小就晨昏定省，什么琴棋书画培养的样样精通。


    她想到这里，不免有些难过，从小就被压抑着天性，一丝一毫不敢松懈，阿清如今才会是这副对什么都平淡如水的模样吧。


    徐莱站起身，天已然全黑了，她算了算时间。对周随说道：“烦请周夫子明日替我告诉嫣儿，我这几日应当不能回家，让她照顾好自己。”


    “你要去哪？”周随忍不住问道。


    “自去找阿清。”徐莱平淡地回道，她顺手拿起屋外放着的手提灯笼，麻利地用将火烛点上，径直出了书院。


    周随看着她离去的单薄的身影，只恨今日自己太过心急。徐莱方才问他学棋一事，便是对霍清已然生疑，但如今却又主动去寻他，这二人之间的关系，他实在是有些难懂。


    徐莱记性不错，那日老郑只是给她讲过一遍，她便将阿清住的地方记下了。


    她心头有许多疑问，都告诉她阿清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但此刻她只想见他，问与不问，答与不答，在今晚好像都没什么重要。


    徐莱停在一扇木门前，木门已有些破败，却被打扫得很干净。


    门上了锁，徐莱踮脚通过门缝向内看去，屋内却是一片漆黑。无边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夜色，阿清还没回来吗？


    徐莱呼吸一滞，不敢往下想，她颤抖地拍了拍门，等待了片刻，屋内却没有声音。


    “阿清你在吗？”徐莱试探地向屋内呼喊道，她都准备好，若是还得不到回应，就是翻也得翻进去。


    “吱呀”一身，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徐莱忙举起灯笼，火光照亮了门后人的面容，若艳鬼一般的眼眸，正静静地透过门缝看向她。


    徐莱一下就慌了身，她清楚地看见，阿清的衣服上盏着斑斑血迹。


    她急忙推开门，将灯笼扔至脚边，一把拉住青年的手臂，焦急地问道：“阿清你受伤了？怎么这么多血？”


    话音未落，青年高挺沾血的身体却猛的向前一倒，徐莱忙接住他。怀里男人的重量，空气中汹涌的血味，压得她有些喘不过去气。


    她费劲地将阿清搂住，咬着牙将他拖至床榻上。屋内漆黑一片，徐莱摸索了好一阵才将油灯点上。


    床榻上的男子面容惨白如雪，眼眸紧闭着，长长的睫羽不时颤动，额头上渗出汗珠。


    徐莱有些颤抖地触碰着他胸口处带血的衣襟，万幸底下并没有伤口，只是沾上的鲜血。


    她又仔细检查了阿清身体上的其他地方，均为发现伤口，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轻呼了一口气，便起身从柜子中翻找出一件干净的衣袍。


    徐莱小心地解开男子的外袍，入目便是一片玉白的肌肤，她也顾不上羞耻与否，只飞快地将他脏污的外衣换下。


    又举着油灯到后院中打来一盆洁净的水，轻轻用棉布将他皮肤上沾染的血污擦净。


    徐莱看着榻上人眉头微蹙，脸色间竟然有些痛苦，她忙要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只担心他莫不是突然发热。


    还未碰到他的额间，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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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被紧紧扣住，徐莱心里一惊，抬眸却对上一双寒厉的眼睛。


    “阿清你别紧张，我只是怕你发热了，想探探你的温度。”她莫名有些慌张，连忙解释道。


    那双眸子里的寒厉却瞬间消散，只剩下一丝罕见的脆弱。


    徐莱从未见他露出过这样的眼神，她忙想抽回手安抚他，却没曾想一阵巨大的力气让她整个人跌入怀中。


    徐莱撑着身子，生怕压到他，看起来病得不成样子的人，竟然还有这么大力气。


    她正要开口，身下人却一个翻身，徐莱整个人彻底地躺到了床榻的另一侧，被他紧紧搂在了怀中。


    阿清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双臂绕过她的腰侧，用力地将她箍在自己身前。


    徐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眺，只觉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兰香之下。她整个身体被牢牢压住，身后人就跟抱着一个布娃娃一般死死抱着她。


    徐莱挣扎着想要脱离开这个紧得有些窒息的怀抱，但又害怕吵醒身后人，只敢轻轻地试探般的一点点抽离自己的身体。


    阿清却一下就察觉到她的动作，反而将她拉得更近，埋头在她耳边低声道：“好痛，让我抱一抱，好吗。”


    声音中藏着无尽的哀求与脆弱，徐莱立马停下了动作，她来不及想为何会痛，只回身搂抱住他。


    她含着歉意地小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难受。我不动了，你快睡把。”


    怀中人听到她的话后似乎一下就安心下来，徐莱学着哄孩童入睡的样子，轻轻地抚摸过他的脊背。


    如此亲密的距离，她能深切地感受到怀里人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像一个孩童般，将头埋在她颈间，似乎很是依恋渴望她身上的温度，就算睡着了抱在她腰间的力度也丝毫未减。


    徐莱怜惜地摸了摸他的额头，一片冰凉，并不是发热的症状。但是他神色间的痛苦又是如此真切，让他都人生不了，如此反常甚至要抱她才能入眠，究竟得多痛。


    徐莱第一次为一人如此心痛，她下意识地紧紧回抱住他，只渴望能减轻他的痛苦，哪怕是分毫。


    徐莱不知道是何时自己才睡去，只觉得自己在梦中如同掉进了一个巨大的火炉，整个身体都被滚烫的火苗包裹住。


    她是被热醒的，睁开眼才意思到自己正躺在一个怀里。


    徐莱连忙抬眸看去，阿清竟然已经醒了，正静静地温柔地看着她。胸前衣襟散乱，徐莱的头发扑了他满身。


    她脸一下就变得通红，昨晚意识不清醒，如今光天白日，才知道这个姿势有多亲密。


    阿清的手还搭在她的腰窝处，他看起来已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淡漠的神色，仿佛昨日哪个脆弱不堪的男子只是幻像。


    徐莱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得自己是那个趁人之危占人便宜的小人。连忙爬起身，坐离了他的怀抱。


    她有些羞恼地说：“你醒了怎么不告诉我?可，可不是我主动要躺你旁边睡觉的。”


    阿清的眼眸却落在自己忽然空空的怀里，他收回被压得有些麻意的手臂，垂眸藏住眼中笑意，温和地说道：“嗯，是我昨晚太过冒昧了。还请阿风莫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