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在大风大浪中猛烈摇晃。


    少女痛苦的声音如娇似媚：“夫君，别这样，我担心你法力耗尽。”


    凌厉的白指松开少女的薄肩，转捏她线条柔美的下颌。


    她的小脸被掰过来，他半支着身子低头吻她唇瓣，半轻咬半含吮，蛊惑的声线比夜更魅：“控制不住了，娘子。”


    后半夜，风平浪静。


    月竹的两颊若红霞晕染，因先前微醺醉了酒，她神思混沌地抱着他呢喃：“我醒来你还会在吗？”


    她抱着檀巳，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檀巳为她整理乱掉的青丝。


    她雪白的指节紧紧抱着他的腰肢，渗出一道道微红的指印。


    翌日早晨，月竹醒来，少年已然不见踪影，只有一碗热腾腾的鸡丝面冒着热气。


    瓷碗旁，留着一张纸条：“阿竹，答应我，从今往后照顾好自己。”


    若非这碗面的味道如此熟悉，月竹甚至以为昨日的短暂相聚，仅是一场梦。


    她仰望窗外的天空，鼻头粉红。


    檀巳，那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撑到我去找你。


    离开人界后，少女抹去眼角的残泪。


    只能难过至今日了，从今往后她要振作起来，努力修炼，将他带回。


    这日之后，月竹给自己制定了极为残酷的训练。


    她渐渐汲取魔魂丹的威力，变得愈发强大。


    为了变强，她几乎住进了炼境中。


    她戴着玄乎神弓，一路过关斩将，尽管被上古凶兽打得皮开肉绽，背脊被抓伤至露出白骨，她都未曾有一丝退缩。


    檀巳先前保留着一丝灵力返回异世界，尝试借助上古秘术，汲取月光的微弱能量竭力维持着生机，可身子却日复一日的如月色透明。


    他深知自己等不到月竹，可他想在魂魄散去之前多听听月竹的声音。


    每晚她都会对着玄骨神弓同他说话。


    说她今日挑战了哪只凶兽，晋升至了哪种境界。


    说她看到了哪些从未见过的奇异花草，说她有多想他。


    “檀巳，如今哪怕只是看到一块小石子我都不禁会想起你。想起我曾带你到炼境修炼，因担心你受伤，教你小石子的变化口诀，你我都变成了小石子。檀巳，你会的变化口诀这样多，哪需要我教你口诀呢？”


    “以月竹的身份第二次遇到你时，你仅用一缕发丝就能变出魔链，将百万天兵天将捆绑至无法动弹，那时你提着沾血的血月弯刀走向我，我被你吓得说不出话来，还是变成小石子的你更可爱。若我能救活你，你可以再变一次小石子吗？檀巳，我也想把你捧在手心里试试。”


    在荒寂无声的异世界，半透明的少年看着微弱的月色，眼尾微红。


    “檀巳，今日我来到炼境里的雪域，变了个雪洞，还有你。雪人的你实在太冷了，一点儿也不好抱，可因为长得像你，我又忍不住想抱。檀巳，若此时你在我身旁，我们会做什么呢，一块冰钓，一块堆雪人，还是一块打雪仗？”


    檀巳垂下湿漉漉的长睫，压着声答：“做什么，做你可以么？


    “檀巳，今日我烤了三头鸟兽的翅膀，成功破了巨型蒲公英阵，乘着巨型蒲公英遨游星空，这些天界曾为你而放出的上古凶兽，如今都被我打败了，我是不是很快就能见到你了？”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檀巳却不觉得腻，他实在眷恋这些光是听着都觉得幸福的话语。


    每次听到她开口说话，他都不禁轻抬唇角。


    一日，他如往常那般，坐在月色下等她，却始终等不到她熟悉的声音。


    自此以后，她一个多月都没同他谈心。


    他惶惶不安，知晓定是月竹出了事，无法保护她的无力感使他痛不欲生。


    好在两个月后，月竹终于对他说话了。


    少年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得知她没事，终是放下心来。


    “檀巳，近日我没找你谈心，你很担心我吧？莫怕莫怕，我不过是在与最凶猛的上古玄火兽对战时，被弄坏了神弓。你可知，它是天帝都打不过的凶兽，如今竟被我打败了。檀巳，我好似离你越来越近了，你可一定要等着我。好在魔界的锻造师技艺精湛，花了两个多月，终是将神弓修好了。”


    檀巳听出她刻意装出轻松欢快的语调。


    他的眼尾被湿红晕染。


    上古玄火兽早已被他灭绝，她又怎会碰到？


    真是小傻瓜，撒谎都不会。


    后来，每天夜晚她都乐此不疲地同他谈天说地，而他总是浅浅笑着聆听。


    为了听她说话，他奇迹般地撑了很久很久。


    十年，百年，千年……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他终是撑不住了。


    他听着月竹清甜的声音，淡淡笑着，稀薄的魂魄散去，最终成了透明。


    一条红绳，一只耳坠，翩然坠落，随着少年的魂魄消散。


    而月竹，终于成功汲取了魔魂丹的所有法力，修炼至无级之境。


    此后，她潜心修炼空间撕裂术与复活术。


    那日，她被反噬吐出一口鲜血后，终是学会了空间撕裂术。


    那一瞬，她欣喜至好似不知所措。


    成功了，她终于成功了。


    她指节颤抖。


    看着身上被鲜血染红的月色长裙，有些慌乱。


    她不能如此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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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他会担心。


    她要换上柳菡天丝婚服，曾在竹家小院找到的婚服。


    她的头发好乱，忙着修炼她好多天没洗澡了，蓬头垢面的，得先沐浴。对，沐浴后梳发换上婚服，她便可以去找他了，她便可以将他带回了。


    这次，她再也不想同他错过了。


    月竹本想亲自化个最美的新娘妆，可想到即将能见到檀巳，她实在激动，无法抑住指节的颤抖，连眉毛都画不好，一高一低。


    不行，太难看了。


    她唤来闫茵和鹿露帮忙。


    最终，琉璃镜里，映出一张能令山泉滞淌，清风屏息的漂亮脸蛋。


    一切就绪，月竹施法，在竹园里撕裂空间。


    她提着裙摆，笑靥如花地踏入缝隙，朝异世界奔赴而去。


    到了异世界，少女盛满星子的栗眸瞬息黯淡。


    荒凉的异世界，寂静无声。


    一线生机，一缕魂魄都没有。


    月竹双眸茫然，她再次提着裙摆满世界地奔跑、寻觅。


    鲜红的裙裾翻飞，她一次次呼喊他的名字，除了她的回音，没有一丝回应。


    “檀巳，我来找你了，我穿着你曾为我缝制的婚服来了，你出来好不好？”


    “是我来晚了，你生气了吗，我允许你生气，但不允许你躲着我，你出来可好？”


    “檀巳，我好不容易学会了空间撕裂术，好不容易能来到此处找你，你不会消失的对不对？”


    少女红着眼，找遍异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却找不到少年的一抹气息和身影。


    月竹通红的双眸黯然，她跑着跑着，跌落在金色沙滩上。


    她抹去泪水爬起身，通天彻地呼唤他的名字。


    岸上没有，她又潜入水里。


    她被异世界的海水泡得发白，却依旧找不到他。


    最终，少女如同坠水的落难者，自水里失魂落魄地走出。


    她倒在地上，眼眶湿红，嗓音嘶哑至叫不出他的名。


    异世界，安静至好似结了冰。


    又冷又寂。


    她心知肚明，他的魂魄散尽了。


    可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依旧不愿放弃寻觅


    最终，她只找到檀巳那具断了手臂，空了心脏的尸身。


    看着面色惨白毫无生机的檀巳，月竹神色怔然地走至他身边。


    她的发丝、婚服皆湿了水，水滴了一路。


    少女浑身发冷，漂亮的新娘妆早已被晕开，她跌落在他身旁，轻轻将他揽入怀里。


    抚着他空荡荡的玄色衣袖。


    哑着声说：“夫君，我带你回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