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熏香
作品:《跟亡夫长兄借子后》 宋持砚已经反省累了。
他从前喜欢直面问题,现在发觉了忽略也是很好的解法。
他不想再去想田岁禾是否会误会,更不想解释,问她:“可要我派人去那二人的故乡确认?”
那对夫妇后来说的话不一定是真,也有可能他们真是田岁禾的父母,只是为了撇清干系才说谎。即便不相认,但一个人对自己的身世当有知情权。
田岁禾声音很轻但很坚定,“不需要,养我的是阿翁。如果他们是我的伯父伯母,就与我没关系。如果是亲的爹妈……”发现自己的声音开始颤抖,她停下来佯装傲起地冷哼,好让自个显得更强大些:“若是亲父母,他们的确是生下了我,但生孩子的决定是他们下的,不是我下的。所以他们抛弃我的时候,生恩就断了,我不用记恩。”
“这是对阿翁的背叛。”
她比宋持砚想的要胆小,但比他想的要果断、明辨是非。
宋持砚不由自主压缓了嗓音。
“的确。”
他自己最先意识到,这种温和的声音不该从他嘴里发出。
他咳了两声,压低了嗓音,更符合他年长她三四岁的阅历:“方才为何要靠说谎来逼退他们?”
预判到她会先紧张地解释那些污蔑他的话,宋持砚话锋一转:“放心,我不会追究你的话。”
他真正不悦的也并非她的污蔑,而是那对夫妇荒谬的揣测。
田岁禾没立时回应,宋持砚也不需要她的回应,“你不忍心冷言拒绝,便想用迂回的方式叫他们知难而退。但有时把拒绝的权力握在手中,话说得狠厉些,才能让对方真正惧怕。”
田岁禾明白他的意思。
她打小这样,哪怕铁了心要撕破脸,话也不会说得太狠。
宋持砚说的在理,哪怕一时半会还学不会那样果断,她也诚恳地点了头,“您说得也挺对的。”
这时候的宋持砚很像一个长辈,她没有爹爹,阿翁豁达,不会管束他们,但偶尔她也希望有人教她些东西。
能听出他是好意,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挑剔,她也乐意说出真实想法:“不是心软,是不知怎么当面骂人能让人害怕,我没有您那气势……”
宋持砚:“也是。”
她连骂人的口吻也相当温柔,即便骂了人,对方恐怕也听不出。
今日发生的事有些多,田岁禾心里也乱,宋持砚此刻像个值得信赖的兄长,她难得不怕他。“其实……我心里是不服气的。他们一定早就知道我在哪里。可这么些年,我跟阿郎快饿死了他们也没个影,我刚被宋家接走,他们赶巧就找到我。还要诓我,难道他们眼里我是傻子么?我不喜欢被人当傻子哄的感觉,也想骗骗他们,让他们在美梦快成真的时候落空,也算……报复了他们。”
说起来她还不大好意思。
宋持砚意外地回头,又很快背过身,“报复并非做恶,不必不好意思。世道不公,总有律法难平之事,在不殃及无辜、不让自己陷入麻烦的前提下,借报复为自己出头并无不可。”
知道她听不懂文绉绉的话,他刻意说得直白了些。
原本他以为的田氏是软弱、纯良、胆怯的,原来她也有许多面。
心软,但不软弱。胆怯,但偶尔会吐露真言。以及这一点连恶都不算的恶意,如同一颗美人痣。
看似白玉有瑕,实则锦上添花。
为何他又在探究她?
宋持砚迈开步,疏离的衣摆掀动带起一道微凉的风。
田岁禾懵懵地摸了摸鼻子。
冰块才刚有了点人情味,怎的一眨眼又冷淡得让人害怕?
*
今日事不足以惊起波澜,但毕竟是内宅之事,宋持砚自会知会郑氏。
郑氏颔首:“田氏与亲眷早早割了席,也可省去许多麻烦。”
事已说完,宋持砚要告别,郑氏叫住他:“汝父今日来信说要派福嬷嬷来卢城照料照料他儿妇,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不就是怀疑我们,才要叫福嬷嬷过来盯着!好在我已让人在道上使了绊子,福嬷嬷此行少说也得两月。”
宋持砚听懂话中暗示,“母亲不必多说,儿明白。”
郑氏便没再多说。
打长子应下给田氏借子一事后,她内心有愧,偶尔也心虚,母子相处的时候彼此一直很客套。
话点到为止,林嬷嬷很快收到了消息,连同郑氏让陈嬷嬷送来的香,陈嬷嬷卖弄着熏香,“这香是宫里传出来的秘方,吸入不会损伤女子的身子,但可以助.兴,认成心里惦记的人。”
大公子比她们两个老婆子想的都要克己复礼,上回的补汤竟然被倒掉了,那晚上虽说两刻钟延长到了一个时辰,但田娘子竟然睡着了!想来没什么改变。
可见两人还都碍于世俗拘束着,需得少一点清醒才好。
林嬷嬷一听不损身子也毫不犹豫,在夜里燃起香。屋里从不点香,田岁禾洗沐出来,咻咻嗅了几下:“嬷嬷,屋里燃的什么香啊,怪好闻的嘞。”
林嬷嬷捂着鼻,“就是驱蛇虫的香,娘子放心用。”
嬷嬷匆忙离开,田岁禾昨夜才被蚊虫咬了不少包,凑到香炉边多闻了两口,不仅要多闻,还要挪到床边。
田岁禾照例坐着等,惊喜地发觉这香不仅能驱蚊,还能让人心神放松,她难得地不怎么紧张了。
陌生公子来了,走到她面前,她蒙着眼,四周也墨黑看不清,但她就是有种面前的人就是阿郎的直觉。
脑子清醒又糊涂的,田岁禾起初捏着寝衣袖摆,等他开始解腰封,她依恋地环住他的劲腰。
宋持砚腰身收紧。
才进门他就察觉出今日熏香有异,下人没有母亲授意不会点香,更不会用有害它身子的烈性熏香。
田氏毫不设防的拥抱让他推测出这约莫是致幻的香。
他皱着眉推开她,田岁禾手圈得更用力:“阿郎,我被人欺负了。”
低声倾诉如同香炉之中缭绕袅娜的熏香,漫开无尽委屈。
宋持砚没有再推开。
他没有安慰女子的经验,更无代弟弟安慰他遗孀的善心和义务,仅有的善心只足够他默许地纵容她的冒犯。
田岁禾脸在他腰间衣裳上蹭了好一会,窗外的风钻过半掩的窗吹到香炉上,熏香被吹淡了,她也清醒地松开他,如从前一样拘束地坐下。
宋持砚未有下一步动作。
白日由那对夫妇旁观了田氏幼年的凄苦,他再一次窥探到曾经她和三弟相依为命的艰难。他这个兄长得以在朱门绣户中黯然长大,无法对弟弟流落在外所受的苦难置若罔闻,更无法坦然地直面欢愉,玷污她和三弟的真情。
熏香被夜风吹得稀薄,他比之前任何一夜都要克制。
窗外听声的林嬷嬷发觉异样,这才留意到是窗外吹进的风在诱拐熏香,她连忙关上窗,把熏香关在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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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香开始尽责,屋里面总算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墙上的影子深深沉入了皎洁月光中,田岁禾迷糊中扯掉了面上的绸带,夜凉如水,只有一点稀薄的月光,恰到好处地成全了她的幻觉,恍惚她又回到了小山村,回到令她自在的小破屋。
上边有个一人,定睛一看是阿郎拿着刻刀在雕木头,田岁禾大诧:“你、你先把它给移开!”
他被她推得晃了下,堪堪擦过,田岁禾的话被烫软了,“好阿郎,你忘了拿肠了衣,不然要出人命的……”
宋持砚撑起上身,总算明白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幻觉。
他因此生出抗拒。
好在得益于屋里的香,她嘴上闹着要这要那,身子却依恋地迎向他。宋持砚也吸入了些熏香,他来得晚,比田氏吸入的少,未还曾致幻,但也动了念,至少不必再受无济于事的礼义廉耻干扰。
他按住她,阻止她乱动。
田岁禾也想起她跟阿郎在这里胡闹的缘由,是因为她想要多一个家人,血浓于水的家人。
她乖乖地不再提肠衣的事,刚准备步入正轨,可田岁禾发觉另一件事。好奇怪,屋里没点灯,她也蒙着眼,可她却能清晰地看得到破屋里的一切。
窗前空空如也,阿郎不见了。
“阿、阿郎?”
田岁禾撑着手起身,身上人没了办法,顺着她的力道,半拥着她一道坐起。
田岁禾才想起阿郎正和她在一起呢,她真是昏了头了。忍着难受扶住他肩头,她望向窗口的方向,再次发觉不对劲之处:“阿郎,你晒在那里的肠衣好像被人偷走了!”
“……”
宋持砚头疼,身上也疼。
不想再听到她说出更荒唐的话,他伸手捂住她的嘴。
田氏总算安静了,她很温顺地依偎地坐在他怀里,脸依恋枕着他的颈窝来回轻蹭,别处亦热情地贴了过来。
她老实了,宋持砚却开始在熏香侵扰下开始出现了幻觉。
田氏方才的话给他的幻觉起了个头,哪怕他缚着眼却也能感觉自己身处小山村中田氏和三弟住过的陋室中。
他拥着三弟遗孀。
她还穿着素白孝服,杏眸通红,眼中噙着泪,不知是在为亡夫死去而哭,还是因为难以容忍。
手掌触到田氏后背,宋持砚施了力,却未真正按下。
熏香点燃了他的血,也勾出矛盾的情感,刻入骨髓的礼义廉耻、身为肉体凡胎难免有的恶念。它们混入幻觉,凝成三弟模糊的样子,控诉着他:大哥若如此,便是对不起我,对不起师长的教诲!
宋持砚咬紧牙关,他或许不是君子,但的确是他的兄长。清楚这是幻觉,他要推开她。
田岁禾不让,缩到他的怀里:“阿郎,窗外有人,有人在看我……”
宋持砚被香灼烧着,而她如柔软的水波倾近,冲刷着他的理智和道德,他抬手按住她。
田氏更依赖地揪着他衣摆央求:“阿郎,你的哥哥在那。”
“他在看我……”
是看她,不是看她与三弟。
宋持砚推开她的动作随这句话定住,若他出现怀抱着亡弟遗孀的幻觉是因为心有恶念。
她呢?
为何她会出现夫兄窥伺她与亡夫亲近的幻觉?
宋持砚隐忍的呼吸变重。
他按住她。
田岁禾被迫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