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姜梨在当天晚上收到阮琴琴发来的合照，有她和阮琴琴的，也有她和……江黎的。


    照片上的姜梨手捧洋桔梗，亮白色的鲜花上还坠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望向镜头的一双眼睛茫然懵懂。


    她身后的江黎笑得肆意，仗着身高优势，在姜梨头顶上“为非作歹”。


    那根立在姜梨头顶的手指显目。


    姜梨靠在床上，和照片上的江黎对视。


    阮琴琴：【原片先发给你，精修图等我假期有空qwq】


    姜梨：【谢谢琴琴[小猫飞扑.jpg]】


    照片保存到相册，姜梨抱着手机，迟疑不决。


    她不知该怎么委婉问阮琴琴，她是否也将照片发给江黎。


    明明江黎也是合照的主人公之一，可心虚作怪，姜梨总是做不到在外人面前坦荡提起“江黎”两字。


    手机屏幕在姜梨面前亮起又暗下，亮起又暗下。


    接连三回，姜梨还是没有勇气向阮琴琴发起提问。


    消息列表的未读消息还在持续增加，阮琴琴在分享今日拍到的美图，好让众人自行认领。


    还有一张班级演出前的大合照。


    可惜那时姜梨和江黎还在赶去一中的路上，未能参与拍摄。


    【好可惜，就差班长和副班了，哪个大神帮忙p一下？】


    【上面好像有班长和副班的合影，用那张拼一下就行了吧？】


    姜梨往上滑动，果然看见自己和江黎的合照。


    难以言喻的窃喜漫上眉眼，暗藏在心底深处的雀跃翻涌，似要破土而出。


    她喜欢这种和江黎一齐出现在外人眼中的时刻。


    即使姜梨清楚知道，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班群大师云集，不到半分钟，立刻有人将p好的合照献上。


    还有人将姜梨和江黎的合影做成表情包：【学神附体，考试过过过.jpg】


    后面所有人都跟着刷屏。


    姜梨笑着长按自己的表情包收藏，拇指松开瞬间，一个熟悉的头像闯入姜梨视野。


    江黎：【收藏了。】


    江黎：【出场费结一下，谢谢。】


    满屏齐刷刷都在撤回，姜梨忍俊不禁，亮白的手机照出姜梨高高扬起的唇角。


    不是因为众人的插科打诨，而是因为……江黎。


    他竟然也收藏了自己和他的表情包。


    还未到入睡时间，姜梨却像是做了一场长长的美梦。


    梦里有自己，也有江黎。


    ……


    校庆过后，高三很快迎来一学期一度的期中考。


    姜梨超常发挥，总分年级第五，满分的数学试卷在各班争相流传。


    课余时间还有别班同学悄悄过来打卡，想要一睹数学满分本人的真容。


    姜梨躲在摊开的书后，连头发丝都藏得严严实实。


    蓦地——


    横在眼前的书突然被收走，姜梨狐疑抬首，不偏不倚对上江黎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笑着揶揄：“都当上明星了，怎么还这么害羞？”


    姜梨抽回自己的书，卷成圆筒在江黎手背上拍打一下，她自己也忍不住笑弯眼。


    “闭嘴。”


    江黎装模作样捂住自己的手背，戏谑：“故意伤人，建议逮捕。”


    姜梨笑着又往江黎手背上抽打两下：“你再说。”


    啪啪两记响，不算重，连一点红痕也不曾留下。


    江黎举双手认输：“不说了，我找你有正事。”


    他神色过于认真，连着姜梨也正襟危坐，摆出洗耳恭听的表情：“什么事？”


    江黎一本正经，朝姜梨摊开双手：“可以找你签个名吗？”


    千防万防，还是被戏弄了。


    姜梨咬紧牙关，故意道：“好啊，你想签哪里？”


    江黎扬动眉梢，从姜梨笔袋中随意翻出一支中性笔：“就手上。”


    那只摊在自己面前的手心掌纹道道分明，清晰可见。


    姜梨手执中性笔，骑虎难下。


    刚才只顾逞一时嘴快，没想到江黎会真的接话。


    她在背地里偷偷临摹过无数遍江黎的名字，却独独没想过自己会在江黎手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姜梨”两字，姜梨从小写到大，闭着眼睛都能准确无误写出。


    可此时此刻，她却无从下笔。


    中性笔握在手心，如有千万斤重，难以驾驭。


    笔尖尖锐，蓝色的墨水在触碰到江黎柔软掌心的那一刻，瞬间化成一滩蓝色水墨。


    倏尔，江黎俯身低下头，转动姜梨手上的中性笔笔身，塑料笔盖上刻着的品牌名刹那映入两人眼中。


    “你也用这个牌子的？”


    风卷林涛，心跳加速。


    姜梨瞳孔骤紧，低垂的睫毛颤动如羽翼。


    她在江黎桌上见过这牌子的中性笔，后来去文具店，她也跟着买了一支一模一样的。


    只是同个牌子而已，学校门口的文具店也有售卖同款，班上用的也不止姜梨一人。


    姜梨有无数个借口可以为自己辩驳，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磕磕巴巴的言语。


    语言中枢忽然陷入故障。


    “随便买的，就是……”


    骤然响起的上课铃声淹没了姜梨的声音。


    江黎倾身侧耳：“什么？”


    “没什么。”


    姜梨收回笔，刻着logo的一方笔身紧紧贴着自己的掌心，她故作镇定提醒，“上课了。”


    中性笔自然而然滑回自己的笔袋。


    姜梨垂眸拉上拉链，黑乎乎的洞口瞬间被金属链子合拢，像是为姜梨的秘密贴上封口贴。


    ……


    周六晚上学校举办家长会，姜梨作为副班长，自然得留下来帮忙布置教室。


    夕阳西下，晚霞如画。


    教室后排不时传来男生洪亮粗犷的笑声，其中一人还嫌语言过于累赘，起身给同伴做示范。


    “你们不知道，当时我就站在那，然后……”


    他往后倒退两三步，忽听“砰”的一声响，男生的后背猛然撞上阮琴琴的课桌，连带着姜梨的课桌也跟着震了一震。


    置放在桌角的水壶“哐当”一声倒落，温水洒了满桌，姜梨当即扶正水壶一只手从桌肚抽出好几张纸巾，紧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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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突如其来的洪灾。


    温水浸透了纸巾，还有一些淅淅沥沥滴落在地。


    男生吓一跳，连声道歉，又赶着去找拖把拖地：“对不起对不起，这笔记本还能用吗，不然我拿去复印还你？”


    满桌狼藉。


    好在姜梨手上的笔记本是新买的，目前只誊抄了一点语文笔记。


    只是课桌上的座位表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座位表是为家长会准备的，姜梨本想等会再贴在门口，没想到会遭此一劫。


    男生拎起那张面目全非的座位表，愁容满面：“这还能用吗？”


    姜梨抿唇：“我去找高老师重新要一张吧，她那里应该还有备份。”


    男生千恩万谢，再不敢在教室胡闹，拉着同伴一道离开教室。


    湿答答的座位表派不上用场，姜梨提着往后面的纸篓走，倏然见江黎从后门走进。


    瞥见她手上的纸张，江黎挑眉：“怎么弄的？”


    姜梨如实告知。


    江黎：“不用找老高了，她不在办公室。”


    姜梨两眼一黑，目光垂到指尖还在往下滴水的座位表：“那怎么办，总不能用这张。”


    江黎思忖片刻，当机立断：“重新手写一份，你那有A4纸吗？”


    原先的座位表几乎看不清原貌，江黎果断放弃，凭记忆帮姜梨还原座位表。


    姜梨匆忙翻找笔袋：“等等，我换支笔。”


    指尖碰到和江黎同款的中性笔时，姜梨如同触电一样缩回手。


    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


    用，怕江黎再次认出追问；不用，又怕显得自己是在刻意避嫌。


    迟疑一瞬，姜梨手指拐道，重新挑了支黑笔。


    她连理由都想好了，江黎要是问起，她可以借口黑笔更像原先高老师提供的座位表。


    可从始至终，江黎都不曾注意到姜梨手中的黑笔，他嗓音平稳。


    “先从第一组开始。”


    教室只剩下他们两人，江黎凭着记忆一个个找回。


    两人分工明确，很快还原出大半张座位表。


    怕耽误江黎的时间，姜梨书写速度像是开了倍速，笔尖在纸上上发出沙沙声响。


    教室空荡，只有江黎的声音回响。


    “姜梨。”


    写到一半，一只手倏地从旁伸出，按在姜梨笔下的座位表上。


    江黎指骨半曲，在座位表上敲打两下。


    “写错了。”


    姜梨顺着那只手垂下眼眸，赫然看见“江黎”两字。


    一笔一画她再熟悉不过，怎么可能会写错？


    姜梨皱眉嘟哝：“没错啊。”


    江黎唇角噙一点笑，忽的倾身而下，从姜梨手中抽走黑笔。


    手心一空，姜梨的心跳也跟着一滞。


    座位表在课桌上转过一百八十度，先前的江黎”被划掉，江黎重新在旁补上“姜梨”两字。


    他不紧不慢补充：“你写了两个‘我’。”


    听写识字，她把“jiangli”都写成了“江黎”。


    座位表上明晃晃的两个“江黎”，好似在不经意间揭开姜梨秘密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