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影片结束，高老师在影院门口点完名，宣布解散。


    难得班上人齐，且又刚经过月考的蹂躏，众人跃跃欲试，摩挲摩挲手掌往电玩城蜂拥而去。


    阮琴琴拽着姜梨朝抓娃娃机跑去，兴致勃勃：“梨梨，你想要哪个，我抓给你！”


    隔着玻璃罩子，五颜六色的纸盒如小山堆在一处，七零八落。


    姜梨一手按在玻璃罩子上，分出目光去看机器上贴着的游戏规则，她诧异：“怎么都是盲盒？”


    盒子中或是种子，或是稀奇古怪的零食糖果，亦或是猎奇玩具。


    阮琴琴摘下发圈绑住头发，不以为意。


    “那不是更好，花一分钱享受两份快乐！”


    既能抓娃娃，又能享受开盲盒的紧张和雀跃。


    阮琴琴花钱不眨眼，大手一挥买下一百多个游戏币。


    姜梨从未玩过娃娃机，她贴着玻璃罩子斟酌半晌，还没等她找出哪个盒子容易上钩，阮琴琴已经操纵游戏柄玩了十来回。


    次次落空。


    阮琴琴大失所望，随手将游戏币塞到姜梨手中：“这机器和我八字不合，梨梨，你来试试。”


    姜梨推拒：“我不会玩，给我也是浪费……”


    “浪费什么，本来就是游戏，再说，我也不会玩。”


    阮琴琴笑弯眼睛，挽着姜梨的胳膊，按着她的手握住游戏柄。


    “交给你了，我想去玩前面的摩托，你不玩这币才浪费了。”


    不容姜梨拒绝，她飞快按下“开始”键，一溜烟跑开。


    爪子开始运作，姜梨吓一跳，忙忙收回视线，聚精会神盯着机器的钩爪。


    她小心翼翼盯着左右移动的钩爪，目光牢牢锁住最靠近洞口的纸盒。


    “啪”一声。


    钩爪缓慢往下，爪子沿着纸盒抓了两下，随后又若无其事收回。


    游戏结束，姜梨失败了。


    她不甘示弱，再次将视线投向角落落单的纸盒。


    钩爪再次张开。


    五秒后，姜梨丧气垂下肩膀。


    玻璃罩前晃过一个人的身影，江黎手里抱着不知从哪借来的篮球，路过驻足。


    “你在玩这个？”


    纷乱的背景音乐中挤进一道清亮的男声，姜梨转身侧目，双眼缀着惊喜。


    “你会吗？”


    “当然。”


    江黎不假思索抛出两字，从容不迫在一旁扮演军师的角色。


    “你找离洞口近一点的，最好是高处的盒子。然后再按照口诀。”江黎有条不紊指挥。


    姜梨依言照做。


    左后侧方站着江黎，少年修长身影映照在玻璃罩上，占据了姜梨大半视野。


    呼吸稍滞。


    前有江黎的倒影，后有江黎本人。


    姜梨像是被一人一影夹在中间，目光在玻璃罩上和江黎的视线相撞，又匆忙抱头鼠窜。


    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藏在颤动的睫毛后，握着游戏柄的手指收紧，姜梨摒弃杂念，专心致志盯着左右晃动的钩爪。


    “左上右上，下右左左。”


    她谨记江黎的口诀，钩爪随着姜梨的控制往一个纸盒飞奔而去，张开的爪子稳稳抱住纸盒，往洞口而去。


    姜梨大气也不敢喘，目不转睛目送钩爪远去，一颗心提到半空。


    还差一点，就一点。


    钩爪突然松开，纸盒跌落在洞口旁。


    姜梨不甘示弱，再次投币。


    接连三次，纸盒的下场无一不是掉落在洞口附近。


    姜梨朝后投去哀怨一眼。


    江黎泰然自若：“这机器不行，换别的。”


    姜梨将信将疑：“你真的会？”


    江黎目光一顿，斩钉截铁：“游戏币给我。”


    两分钟后，姜梨手中的游戏币减十，而她的战利品——


    依旧是零。


    战绩空空，姜梨眼中的喜色转为愤怒。


    她忿忿转头，面带恼怒。


    姜梨咬牙切齿：“江、黎。”


    江黎自知理亏，讪笑举起双手举白旗，为自己描补：“我也没说我会。”


    姜梨：“可你刚刚明明说……”


    江黎嘴角弯起一道弧线，似笑非笑：“我说的是当然，不是‘当然会’。”


    简直是强词夺理无理取闹天理难容……


    姜梨雄赳赳气昂昂。


    在江黎鞋上踩了一脚。


    不敢多踩，她控制着力道，踩出浅浅的半个脚印。


    江黎目光往下移，笑意不减：“一道题。”


    姜梨疑惑抬眼：“什么……”


    回过神，她想起上回自己是用补习费抵江黎鞋子的干洗费。


    是可忍孰不可忍。


    姜梨恼羞成怒，在江黎鞋上踩了一脚，又一脚。


    鞋面上瞬间多出几道鞋印。


    江黎站着不躲，漫不经心笑道：“好了，你现在欠我九道题了。”


    姜梨抿唇，用力补上一脚，抬起的双眼如燃着两簇火苗。


    “十道了。”


    身子不稳，姜梨差点往后跌倒。


    江黎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肘，笑声从他喉咙偷跑：“……解气了？”


    尾音上扬，伴随着不加掩饰的笑意。


    白炽灯的光影从头顶倾泻而下，宛若瀑布无声流淌在两人脚边。


    心跳漏掉半拍。


    急促的呼吸夺去了姜梨所有的理智与思考。


    江黎指尖的灼热贴着她的手肘，隔着薄薄的一层袖口，那一点滚烫如同长出腿脚，沿着短袖跳至姜梨身上。


    她似是能察觉出江黎脉搏的跳动，一下又一下，铿锵有力。


    半只脚还踩在江黎鞋面上，姜梨手忙脚乱缩回脚，双足落地，稳住身子。


    低头瞥见江黎惨不忍睹的鞋面，姜梨后知后觉涌上愧意。


    “你的鞋……”


    江黎抬眉：“干嘛，想和我道歉？”


    他自问自答，“抱歉，我不接受。”


    姜梨眼底的悔意霎时烟消云散，唇角的弧度加深，姜梨往上扬扬唇角，反唇相讥。


    “你想多了。”


    音乐声挟来阮琴琴的呼唤，她坐在游戏机前，朝姜梨扬高双臂：“梨梨快来，我差个队友！”


    电玩城的项目丰富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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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梨给自己放了两个小时的假。


    时间一到，她像是从游戏中觉醒的npc，立刻从电玩城退出，回到干燥乏味的现实世界。


    迈出电玩城，激烈的音乐声远去。


    姜梨在门口撞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影。


    陈树手里提着纸袋，见到姜梨，长松口气：“谢天谢地你在这里，这是江狗给你的，说是你之前落在他那的。”


    姜梨不明所以接过，目光越过陈树：“他……江黎呢？”


    陈树无语：“别提了，本来说好下午一起打球，结果他妈妈突然来了，把人带走了。”


    他小声嘀咕，“以前也没管这么严啊，怎么最近连打球都不让了，难道是因为高三了？”


    纸袋中的东西姜梨并不陌生，正是之前她在娃娃机中求而不得的纸盒。


    纸盒上还有钩爪留下的印子，凹下大半，也不知道江黎是花了多少冤枉钱才抓到的。


    无功不受禄。


    回到家姜梨拍下照片发送：【这不是我落下的。】


    。：【知道。】


    。：【送你的。】


    。：【提前祝我月考年级第一。】


    姜梨双手捧着手机，盘腿坐在地上，忍俊不禁。


    月考成绩还未公布，她从未见过如此“狂妄自大”的人。


    可想到江黎常年稳居年级第一的成绩单，姜梨又觉得理所当然。


    高中三年，江黎一直位于榜首，从未从年级第一的宝座跌下过。


    路过公告栏，姜梨总能在榜首找到江黎的证件照。


    红色底照上的少年眉眼清俊，自信张扬。


    双唇抿了又抿。


    姜梨缓慢在键盘上敲字，删删减减好几回。


    消息还未发送，先一步收到江黎的回复，他发来一张截图。


    是两人的聊天界面，顶部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三分钟了。】


    夕阳西下，余晖宛若橘黄色的橙汁，洒落在阳台上，照亮姜梨微微泛红的双颊。


    手机反扣在身前，姜梨后背贴着沙发，脑袋往后仰，抵在沙发上。


    发烫的手机贴在心口处，姜梨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本就不善言辞，更何况对面还是……江黎。


    姜梨字字斟酌，害怕语言会暴露自己对江黎的喜欢，也忧心江黎会嫌弃自己无趣。


    茶几上的纸盒倏然闯入视野。


    姜梨坐直身子。


    纸盒的外包装干干净净，空白无一字。


    姜梨拿在耳边晃了又晃，只依稀听见些许沙沙声，好像糖果在流淌。


    姜梨敲键盘：【你送了什么？】


    江黎没有回复。


    手机平躺在双手间，和姜梨的视线平行。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是有事在忙，还是……


    手机“嗡嗡”振动。


    江黎发过来一张图片。


    黄昏无限拉长，照片中央是一团团花球，萼片瓣化，数不清的小花挨挨挤挤，簇拥成天蓝色的花球。


    是无尽夏。


    江黎送来的，是无尽夏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