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和章行简商量好，她查万征，章行简有他二叔的关系，所以他来查司农寺的账本和张通裕。


    如今封赏大典还没开始，她现在也没个职位，只能白日养伤休息，晚上趴人墙头。


    说出去还真是丢人，她堂堂南荣大公主，居然在这敌国听人墙角。


    一连听了几日，只知道万府主母早逝，万征有几房小妾，后宅很热闹。


    他有嫡子万坤，嫡女万湘，庶子庶女五六个。这万坤喜欢逛花楼，每日醉醺醺的回家，那些个庶子庶女每日勾心斗角，吵吵闹闹，弄得鸡飞狗跳。


    倒是这个万湘，每日除了去太学念书，便是去祠堂跪拜，她的院子甚至就在祠堂不远处，与整个喧闹的万府隔绝开来，安静又带着一丝阴凉的沉闷。


    徐晚甚至偷偷跟着她去了太学，从她的同窗处得知，万湘功课都极好，名列前茅，可为人低调，默默无闻，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到她，吃饭是一个人吃，下学了就回府，甚少和同窗往来。


    她还得知，几日后便是她母亲的忌日，往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告假一日。


    其余的，徐晚没探查到什么，她打算就趁着万湘母亲忌日那日再去万府祠堂探查一番，也许会发现什么新线索。


    而这天下午，刚好叶翎带着她新研制的药来找她。


    叶府东南角有个草药园子，是叶翎的曾祖父亲手搭建，他曾是太医令，手下收过不少医徒，如今整个太医署年长老太医大都曾经是他的门下。


    只是后来生了个爱弄武刷枪的叶老将军，叶老将军又生了个叶清正，叶家的医家之脉到叶翎这一带才续上。


    “一一，我曾祖父的药园子真是什么都有，我这几日清理杂草，居然发现了我跑遍边境都没找到的药材，我把它薅了，加进了我之前的配方里，做了个奇香，你要不要试试？”


    叶翎拿着一根手指粗的香柱，在徐晚面前晃了晃，一脸跃跃欲试。


    “这香有什么用处？安心宁神？”徐晚趴在窗前的榻上，叶翎刚给她上完药，这几日徐晚用她配的药，效用极好，如今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


    “不是，它能让人说实话，将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说出来，我研制了几年，不是配方不对，就是称量不对，最难办的是药材，这次终于全部齐活了。”她满脸都是喜悦，眼里的满是对自己的骄傲和自豪，而后拍了拍胸脯，“我敢担保，除了精通巫术的南荣巫师，没人能破的了我的香。”


    徐晚一直知道叶翎的治病救人的本领高绝，可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做到这种药，笑笑道：“若是管用，那牢里的犯人都不用审了，直接点香，岂不是……”


    对啊，若是真的，那直接点香，开门见山的问，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叶翎看她说话说一半，疑问道：“一一，怎么了？”


    “翎儿，你这香用起来可有什么讲究？可找人试过吗？”徐晚蹭的坐了起来，差点扯到背后的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


    “试过几个府里的小厮丫鬟，效果还不错，这不找你来试了嘛。”叶翎不明所以。


    徐晚一愣，她是不可能试的，万一把她不是徐之宜的事情抖落出去，那她就前功尽弃了。


    “这香可对人的神智有什么伤害？”徐晚没接她要来试自己的话，转开了话题。


    “不会，它甚至都不会让闻了香的人记住刚刚发生的事情，只以为是在做梦，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她又问徐晚，“怎么样，你感不感兴趣？”


    “我就不试了，你这香做的多吗？我可以帮你拿去试试，正好军营出了内奸，正愁问不出口呢。”徐晚扯谎。


    军营？叶翎有些不解，“军营不是在京畿吗？距离这里老远了，你这几日都在家，如何会知道？”


    徐晚：“……章行简说的，他经常去军营，然后将犯人押回盛京了。”一个谎要用另一个谎来圆。


    叶翎又有些不解，她也没见章行简来叶府啊，正要问。


    徐晚及时制止了，“总之大牢里的犯人用得着，你能不能给我多点，章行简有急用。”又夸下海口，“如果这次帮了大忙，以后你买药材的钱，他出了。”


    徐晚内心暗道：舍不找孩子套不着狼，大不了封赏大典后，她把她拿的赏赐都换成金银给叶翎，就说是章行简给的。


    叶翎一听，果然乐意，“好，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徐晚松了一口气，有些暗恨为什么不说是自己有急用，偏偏说是章行简，叹了一口气，这嘴快的真是没把住。


    看着叶翎走的飞快的身影，暗暗祈祷她的香真的管用。


    拿到香后，徐晚又详细问了它的用法。


    此香需在人毫无防备时点，十息内起效，见闻香人双眼失神便可对他提问，待香燃尽后，会唤出此人内心最真实的欲望，而后便进入昏睡，醒来后，也只当自己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叶翎给它取名问心香，很简单直白的名字。


    夜里，徐晚穿着夜行衣，拿了问心香往万府而去，她熟练的爬墙，来到祠堂，坐于房梁之上，仔细感受了风的方向，找到合适位置后，静静等着。


    日常都是酉时末左右，万湘会进来，拭灰，摆放供品，烧香，而后静静跪拜，如今才刚到酉时，天还未黑，斜阳照映下，倒显得祠堂多了几分暖意，进来的那人却不是万湘，是个身躯微微佝偻的老妇人，她面色沉寂如水，双眼直直盯着桌上的牌位良久，直到天慢慢暗沉，那老妇人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准备离去。


    迟迟不见万湘进来，徐晚本以为此次又是无功而返，有些气馁，没想到此时她进来了。


    两人相对，一股幽怨的气息弥漫开来。


    “柳姨，你还是不愿意说吗？”万湘开口，本应是少女明媚的声音，此时却降临的黑夜般暗沉。


    被称之为柳姨的人没说话，看着万湘，眼里是全是无可奈何，她闭了闭眼，而后睁开，不再看她，走了出去。


    万湘看着柳姨远去的背影，一向平和静气的她，握紧了双手，绷紧脊背，地上烛火拉长了她的背影。


    是倔强的，是不甘的，也是无奈的。


    看来这个柳姨知道些什么？


    想了一想，徐晚动作轻盈的跳下来，悄无声息的跟着她出去。


    柳姨来到祠堂后院，看着万湘母亲曾经坐过的秋千，怔怔的站着。


    徐晚在不远处，见她抚着秋千，忽然一阵低的啜泣声传来。


    “小姐，奴婢这条命何须你来换，你走了，湘儿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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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办啊。”柳姨终于忍不住，双腿跪下，捂面痛哭。


    徐晚心思一动，看了看风向，转到顺风口，点起了问心香。


    一、二、三……一直数到十。


    柳姨似乎浑身发软，坐在了地上，她背对着徐晚，此时不知是何神情。


    徐晚没轻举妄动，又数了十下，才脚步轻挪，转到柳姨面前。


    她果然已经面目呆滞，眼睛直直的看着面前摇晃的秋千。


    徐晚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确定她已经中了迷香，这才彻底安下心来。


    “你叫什么名字？”


    柳姨缓慢的张口，“柳鸢。”


    徐晚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看她的样子，应该不是装的。


    “十四年前，万夫人为什么死？”


    柳姨神色变得阴沉，徐晚屏住呼吸，上前一步，打算等她一反常便打晕她。


    “小姐都是为了救我。”柳姨眼泪流了下来，“我的命不值得她救，我愧对小姐。”


    徐晚要听的不是这个，正打算再细问，却听她继续喃喃开口。


    “都是万征这个人渣，是他杀了小姐，我与小姐在无意中听见他与那蒙面人的对话，被发现了，小姐把我藏起来，自己站了出去，之后小姐就被他关了起来，对外称她病了，可我找不到她，我到处都找不到她。”柳姨情绪有些激动，“后来，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快死了，临终前，要我看好坤儿和湘儿，不要为她报仇。”


    柳姨说完，泣不成声，此时因为眼睛无神，像个泣泪的木偶，在笼灯微弱的光下，诡异阴森。


    徐晚此时身上也有些寒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有人在看着她们，她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才继续往下问。


    “你们听到万征与黑衣人说了什么？”


    柳姨哀戚的面容逐渐变得阴沉，说出的话语也低低的，“那黑衣人说，水堤已经准备好了，要他收买附近的村民，谎称原本要行进的官道被水淹了，需改道而行，到时他便引导徐中尉走他们设计好的另一条官道，事成之后，黑衣人让他去青州城搬救兵，但是不能立马赶去边境，要等待时机，等长宁侯战死后，再出兵，到时候他便是最大的功臣，中尉职位也就是他的了。”


    她说的很详细，看来应该是对话的全部内容。


    “那黑衣人身形、外貌如何？”


    柳姨似乎在思索，“他浑身都藏在他那袍子下，看着挺瘦，直拔高挺，那袍子上还绣着金线。”


    徐晚也没指望能她能看出着黑衣人的面目，毕竟有点脑子的人夜行总会蒙面，比如现在的她。


    但是得到这些线索，也差不多了，要不是万征如今被派出公干，她都想直接去问他了，不过他到底是高官，身边定有高手，接近他不是易事。


    此时香已经快燃尽了，柳姨木然开口，“我一定会保护湘儿，让她平安健康的长大，直到出嫁，永远离开万府。”


    柳姨心里最深的欲望，是保护万湘。


    这时候，徐晚该走了，她把柳姨扶起来，靠在秋千上，让她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从一开始，那祠堂阁楼的梁木后便站着一个少女，静静的目睹了她询问的整个过程。


    这人便是万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