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李五丫赔钱,大获全胜

作品:《年代文对照组觉醒红包群后

    她一眼就看到了躺在靠墙那张铺着发黄褥子的窄床上的王金花。


    她娘闭着眼,脸色显得有点灰白,额头上还沾着点没撇干净的灰土。


    谢玉蕉的脚像是被钉在了门口。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眼眶又酸又胀,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下来,砸在脚下的泥地上。


    “娘……”


    “我娘怎么了?展医生?”谢玉蕉虽然知道她娘没事,但一想到梦里娘的结局,眼泪就是忍不住的流。


    展涛没立刻答话。


    他那双绿豆一样大的眼睛,先是黏在谢玉蕉被泪水打湿后更显白净透亮的脸颊上,视线顺着她纤细的脖颈往下,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前打了个转,那眼神像爬行的蛞蝓,黏糊的恶心。


    谢玉蕉皱了皱眉,胃里泛起不适。


    该死的男人,眼睛学不会安家,她到时候就替他安。


    现在不是清算展涛的时候,谢玉蕉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和恶心又问了一遍问题。问:“问你话呢!我娘到底怎么回事?”


    展涛这才慢悠悠地把目光从谢玉蕉身上撕开,清了清嗓子,还特意侧了侧他那张自以为方正英挺的国字脸,摆出个自以为帅气的角度:


    “哦,别急嘛。是这样,王婶子呢,主要就是最近身子骨有点虚。今天这日头又毒,加上跟人动了气,急火攻心,肝气上逆,气血一时跟不上,可不就厥过去了么?问题不大,问题不大啊。”


    说完他还挑了挑眉毛。


    谢玉蕉嫌恶地立刻别开脸,再多看一眼他那副王八嘴脸,她真怕自己控制不住。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猛地插了进来,像堵墙似的严严实实隔开了展涛投向谢玉蕉的视线。是谢建国。


    他对自家妹妹的情绪一向敏锐,脸色黑沉,眼神冷冷的刮了展涛一眼:“展医生,你只管说我娘现在咋样,能不能醒?别的少扯。”


    谢建国这一挡,王金花像是得了信号,适时地、极其微弱地呻吟了一声,眉头皱起,眼睫毛颤了颤,慢慢“悠悠转醒”。她一迷茫,转动着眼珠,声音又轻又飘:“这……这是哪儿啊……我……我咋躺这儿了?我这是咋的了?”


    “娘!你醒了!”


    谢玉蕉立刻扑到床边,紧紧抓住王金花的手,眼泪又涌出来,“这是卫生室!是爹把你抱过来的!刚才可吓死我了!”她声音哽咽,那份后怕倒有一半是真的。


    王金花“虚弱”地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心口,眉头皱得更紧了:“哎呦……我这儿、这儿咋这么堵得慌。像压了块大石头,有点……有点喘不上气……”


    说着,王金花看向向展涛,“展医生,我这是、啥毛病啊?”


    展涛又把刚才那套气虚火旺的说辞原样背了一遍。


    “那……那得吃药吧?贵不贵啊?”王金花适时地露出满脸肉疼的表情。


    展涛咳嗽了一声,说:“是要开点。”


    谢玉蕉就忍不住想冷笑。


    展涛这个庸医根本就看不出来别人生的是什么病不说,还总是喜欢给村里的人开贵的药,他自己能从中昧下一部分回扣。


    没给展涛展示的机会。


    “李五丫!”谢玉蕉倏地转过身,目光看向正抱着自己那只胳膊、龇牙咧嘴的李五丫身上,语气悠悠道:“我娘是被你气晕、打伤的。这医药费,天经地义该你出吧?”


    “医药费”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了李五丫一下。


    她猛地跳起来,也顾不上胳膊疼了,唾沫星子乱飞:“放你娘的屁!那是你娘自己身子骨不争气,像根烂灯草,风一吹就倒!关我屁事!凭什么要我出钱?想钱想疯了吧你们谢家!”


    说这话时,李五丫叉着腰,脖子梗得老长,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泼妇架势。


    谢玉蕉看着她那副滚刀肉的样子,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笑,不疾不徐:“凭什么?就凭是你先跑到我娘面前挑事找茬!就凭是你先骂人动手!就凭是你嘴里喷粪把我娘活活气晕过去,现在才躺在这儿!李五丫,这前因后果,晒谷扬上那么多双眼睛可都看着呢!你想赖?”


    她往前逼近一步,眼神锐利,“行啊,你确定不给是吧?”


    李五丫被她看得心里有点发毛,但嘴上依旧硬气:“不给!就是不给!你能拿我咋地?”


    “好,没问题。”


    谢玉蕉点点头,笑意更深,却无端让人心头发凉,“你以为你耍赖我就拿你没办法了?行,我这就请谢四方大队长评评这个理!我倒要问问,把人活活气晕送进卫生室,需不需要负责?该不该赔偿?看看这谢家村,还有没有道理可讲了!”


    “大队长”三个字像盆冰水,兜头浇在李五丫身上。她梗着的脖子瞬间就软了。


    李五丫一脸恳求说:“我倒是愿意给,但是我家确实没有钱啊。谢小妹,你看看,要不就算了吧?”


    谢玉蕉哼了一声,“怎么,想当老赖?!”


    李五丫缓过劲来了,她觉得就算是大队长来了她也能辩解两句的嘛:“什么老赖,小姑娘家家说话真难听。我就是没钱怎么了,你要去找大队长,你去找啊!!看他能把我——”


    谢玉蕉见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想继续掰扯。


    “大哥!”谢玉蕉根本不等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喊谢建国,“你跑去大队部,请谢队长来!立刻去,要快!”


    “好嘞!”谢建国响亮地应了一声,带着一肚子火气,转身就冲出了卫生室,脚步咚咚地砸在土路上,眨眼间就跑远了。


    “诶!你……你……”李五丫这下真慌了,下意识就想跟着往外溜。


    一直守在门口的谢明山面无表情地往门框上一靠,高壮的身躯把门堵得严严实实,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李五丫,事儿没掰扯清楚前,你哪儿也别想去。”


    李五丫被他堵得进退不得,急得直跺脚。


    展涛在旁边看着谢家兄妹俩一个比一个硬气,完全没人把他这个“权威”放在眼里,特别是谢玉蕉,从进门到现在,除了质问,就没正眼瞧过他一下。


    他心里的那点优越感和邪火噌噌往上冒。


    陈雅丽那个城里知青对他爱搭不理也就罢了,这个乡下丫头凭什么也敢看不起他?他自认为长得仪表堂堂,还是吃公家粮的村医,是有文化的人!


    一股气儿冲上来,展涛几步走到孤立无援的李五丫身边,挺直腰板,摆出副主持公道的架势。对着谢家人,尤其是对着谢玉蕉,义正辞严地说:“谢同志,你们这样,有点咄咄逼人了吧?就算打架,那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王婶子难道就一点错没有?为什么要把责任全推到李婶子一个人头上?这不太公平吧?”


    他这番“公道话”让李五丫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感激涕零地看着他。


    展涛更觉得自己站在了道德高地,更来劲了,下巴微扬,等着看谢玉蕉如何应对他的“仗义执言”。


    谢玉蕉只觉得有一只王八在干瞪眼。一股比之前更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反胃感涌上来。她实在忍不住了,抬手捂住了嘴,发出一声清晰的干呕:“呕——”


    这声音在寂静的卫生室里格外刺耳。


    展涛那张故作严肃的脸瞬间僵住,变得铁青。


    谢玉蕉放下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藏不在的嫌弃:“展医生,麻烦你……能不能稍微安静点?我这会儿头晕得厉害,心口也闷,听不得人在我耳朵边一直嗡嗡嗡地念叨……吵得慌。”


    她顿了顿,又勉强扯出一个极其敷衍的假笑,补了一句:“哦,我不是针对你啊,展医生,你别往心里去。”


    这会儿,谢玉蕉是真觉得展涛令她感到有点生理性的恶心了。


    她想:到时候,要给展涛选个精彩的结局才是。普通的扬景适配不了他这么恶心的人。


    谢玉蕉说的这几句话比直接骂人还狠。展涛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当众抽了几巴掌。


    可一抬眼,对上谢玉蕉那张即使带着假笑也依旧娇美得晃眼的脸,他那点被羞辱的怒火竟奇异地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混杂着不甘和垂涎的情绪压了下去,脑子里顿时又有点晕乎乎,那点被骂的不快也暂时抛到了脑后。


    卫生室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李五丫缩在墙角,大气不敢出。谢明山守在门口,像尊门神。展涛则站在屋子中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令人窒息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门外很快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谢建国粗声粗气的说话声。


    大队长谢四方沉着一张脸,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身材不高,但很敦实,穿着件灰色干部服。


    身后跟着的是气喘吁吁的谢建国。


    谢四方一进门,目光就扫过屋里的情形——躺在床上的王金花,堵门的谢明山,角落里鹌鹑似的李五丫,还有坐在床边、眼睛红肿但神色冷静的谢玉蕉。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把谢建国描述的冲突过程听了个七七八八。


    “大队长……”李五丫像是见了救星,刚想扑过去诉苦。


    谢四方却看也没看她,径直走到王金花床边,语气还算平和:“金花嫂子,感觉咋样?能说话不?”


    王金花“虚弱”地点点头,又抬手抚了抚心口,声音有气无力:“劳烦队长跑一趟……就是现在心口还堵得慌,有点闷……”


    谢四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上午的时候他一直在自己村大队部办公,没有听到王金花和李五丫打架的事。但在来的路上,听谢建国讲完,他心里已经有谱了。


    所以他直接对着李五丫挑明:“这事儿李婶你有错。我都已经听说了,要不是你先去挑事儿,在人跟前胡咧咧,挑拨是非,骂人家闺女,还先动手。金花嫂子也不会和你打架。你不用狡辩 ,她的为人我是清楚的。”


    谢四方在村里威望极高,一番话又快又急,句句砸在李五丫脸上。


    李五丫讪讪的收回想要扒拉大队长的手,气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大队长,哎呦!可不是我不负责呀,咱村医说了,这医药费可是好大一笔钱……我们家可没钱!”


    谢四方处理这种事情都已经有经验了,他哪能不知道李五丫在想什么?当即不再理会李五丫,转向展涛,“展医生,金花嫂子这情况,得吃药吧?你给看看,大概得花多少钱?”


    展涛被谢四方那公事公办的目光看得一凛,心里那点想趁机多报点的小九九顿时熄了火。


    他咽了口唾沫,老老实实地报了个数:“呃……这个……王婶子主要是气虚受惊,需要安神调理。我给她开几副药,主要是些党参、黄芪、柏子仁这些平和的……算下来……大概五块五毛钱左右。”


    “五块五?”谢四方重复了一遍,目光再次落到李五丫煞白的脸上,“李五丫,听清楚了,五块五!你现在当着我的面说,你家到底出不出得起这个钱?”


    李五丫只觉得嘴里发苦。


    五块五,她家当然有!


    她当家谢国志(谢三叔)在队里挣工分是把好手,她平时抠抠搜搜也攒了点私房。可这钱要是从她手里掏出去,让当家的知道了,一顿好打是绝对跑不了的!她哪敢认?


    她只能咬着牙说没有了。


    “队……队长……”李五丫哭丧着脸,声音带着哭腔,“不是我不认账啊……是、是真没有啊……我家耀祖还要上学,家里开销大,这……这一时半会儿哪拿得出来……”


    谢四方点点头,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没有?行!那我就按规矩办!”


    他继续说:“李五丫气晕王金花,事实清楚。既然你现在拿不出钱赔,那就从你们家今年的工分里扣。等秋后队里统一结算的时候,按市价折算成粮食或者钱,直接划给王金花家。该扣多少,会计那里会算清楚!这事,就这样!”


    “扣……扣工分?!”李五丫一听,脸色瞬间惨白。


    李五丫还以为能赖掉,想着先拖过去,大不了就说慢慢还,至于什么时候还,还不是她自己说了算。拖个一年半载,三年五载的,谁还记得?


    但她没想到大队长会说直接用工分抵。


    一股巨大的悔恨瞬间淹没了李五丫——早知道王金花这么“不禁气”,早知道谢玉蕉这丫头这么难缠,早知道大队长这么不讲情面……她打死也不会去找王金花唠嗑!!


    李五丫现在心里的那个后悔呀。


    但是有大队长发话,她也不敢开口拒绝这个提议,只能点头说好。


    一扬闹剧,以谢家人的大获全胜结束。虽然途中谢玉蕉被展涛恶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