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推进变革的可行路径。


    若凭一时热血，在未加规划的情况下全面推广，最终恐怕会遭遇巨大阻力，不被抵制已是侥幸。


    汉中的迅速兴旺让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最为明显的就是各地藩王。


    以蜀王、湘王、晋王为首，最先与朱栎达成合作，其后各地也陆续采取行动。


    如楚王对荆襄地区、燕王对北平、周王对开封的策略，都在有意复制汉中的模式，希望推动属地的发展。


    像襄阳、北平、成都、应天、西安、太原等城市纷纷效仿取消宵禁，接下来跟进的府县也只会越来越多。


    年末将至，朱栎归府后仍事务缠身，无暇休息。


    “殿下，您又在奋笔疾书些什么呢？”


    徐妙锦走进书房，见朱栎正在埋头书写，忍不住轻声问。


    “这份奏议建议朝廷取消黄册制度，开放百姓自由流动。


    ”


    朱栎一边写着一边回答，语气毫不犹豫。


    “允许自由流动？可黄册制是陛下当年亲自确立的，若是呈上此折，只怕百官又要激烈反对。


    ”


    徐妙锦听后微皱眉，言语中透露出担忧。


    “大明要发展经济，就必须打破地域限制，让各地真正连通起来。


    ”


    朱栎放下笔，看着徐妙锦认真地说，“看看现在汉中府的发展就清楚了。


    它为什么能这么快崛起？”


    “根源在哪儿？”徐妙锦一时有些疑惑，随后陷入思考。


    她知道汉中发展离不开朱栎本人的运筹谋划，但凭他的性子，绝不会把功劳全归自己。


    片刻后，她眼中一亮：“是因为人！”


    “没错，正是因为人。


    ”朱栎点头，“有人，才有一切。


    只有以人为根本，才能维持社会的稳定和发展。


    ”


    他缓缓道来，“把百姓限制在一个地方，固然便于朝廷一时的管控，但长此以往却阻断了国家发展的道路。


    汉中之所以成为改革的试验地，道理就在这里。


    而如今，在我治下的整个西北地区都已实施人口自由流动，效果已经非常显著。


    ”


    说话时，他脸上虽平静，但眼神难掩满意神色。


    他也不禁暗赞这位新进门的汉王妃聪慧过人，一点就通，省却了不少解释的力气。


    ……


    108：朱栎——整个天下终将成为我的，帝位也是。


    朱栎目前并非想要在全国推行人口自由流动政策。


    现在一切还得一步步来。


    步子迈得太急，反倒容易引发问题。


    他打算借鉴未来的经验，在封地西北之外，先在以应天府为核心的江南地区、以广州为主的南方要地、以及以泉州港为主的西南地区分别划定改革区域，打造各自的经济圈，作为示范试点。


    他希望通过此举探索出一条可行之路，未来逐步形成类似历史上长三角、珠三角一样的经济核心区。


    在他看来，大明将在这一系列改革推动下持续前行，普通百姓也因此受益。


    而支持他的人自然也会越来越多。


    不论官吏还是百姓，心中自有天平。


    若真有一天要争夺皇位，人心就是最重要的基础。


    要最快凝聚民心，赢得天下百姓的支持，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让百姓切实感受到经济发展的成果。


    虽然长兄朱标原本是皇位继承人，但朱栎心里明白，朱标终究只是多伴君几年。


    待到朱标不在，储君之位便成了争夺的焦点。


    在那个时候，获得官员和天下百姓的认可和支持尤为重要。


    哪怕朱元璋性格倔强，到时候也不得不承认最适合的皇位继承人便是朱栎。


    夺取天下不一定靠兵戎相见。


    朱栎有信心用自己的方法取得胜利。


    关键是他走的是一条正大光明、无懈可击的道路。


    他不惧指责和质疑，反而收获越来越多支持。


    这也是朱栎追求的结果。


    这时，袁管家笑容满面地走进书房：“殿下，汉中府今年税收和各业收入的统计已完成！”


    “哦，快拿来我看看，这对下一步的改革决策非常重要。


    ”朱栎顿时精神一振。


    要推动朝廷在其他地区试点改革，就必须用实际行动去证明改革的有效性。


    旁边的徐妙锦也被引起了兴趣，站到一旁一同查看数据。


    当看到汉中府的商业税收数额，她睁大了眼睛，惊讶得嘴微微张开，露出几分俏皮的神情。


    数据显示，汉中府商业总收入高达三千七百多万两白银。


    按当初和老爷子的规定，其中半数归于朝廷，另一半归于地方发展使用。


    换言之，光是汉中一地，便向朝廷贡献了一千八百多万两白银。


    须知此前整个大明的年财政收入不过百万两。


    汉中一年的商业税收入已经是过去两年的总收入还多。


    这还只是商业税，还未包括农业税收入在内。


    朱栎计划未来彻底取消农业税，让百姓摆脱因种田交税的负担。


    但这必须以充足粮食生产为基础，同时大力发展商业。


    这也是当初朱栎特意将大量农耕书籍和粮种送往应天府的原因所在。


    在粮食充足的前提下，能够实现“以粮换钱”的转型。


    农民不必再将大部分收成用于缴税，而是可以直接将粮食作为商品出售，获得收益。


    这样做，既保障了自己的口粮，还能将多余的粮食变成银钱使用，农业生产才会更加积极、可持续。


    与过去不同，百姓不再辛苦一年后仅能维持基本生活，而是真正实现增产增收。


    目前，仅汉中一府每月所带来的商业税收就高达三百七十万两白银，还未算入西安府的收入。


    此时的汉中府，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至于汉王府下属各大产业的总收益，也早已远超预料。


    其中，投保行开设不过几个月时间，总盈利便高达两千万两白银。


    特别是最近一个月的收入就近七百万两。


    要知道，这还只是刚刚起步阶段的表现，保险行业尚未迎来全面爆发期。


    保险行业所带来的经济效益，外人或许并不清楚，但对于朱栎来说却是十分明白的。


    作为来自后世之人，他非常清楚，保险未来会是一个极具发展空间的支柱产业。


    当然，最赚钱的税收来源当属烟草相关产业。


    但朱栎却不打算将其引入，原因主要有两个方面。


    一是烟草行业不好把控监管，最重要的，是烟草对身体本就带有危害。


    朱栎相信，即便不靠烟草产业，只靠正常的商业繁荣也能实现财政增收。


    再例如大戏院这一行当，全年的收入就已经达到两千万两白银。


    单是设在汉中府内的几个大型戏院，每家都能带来数百万两白银利润，成为当地商业税收的重要支柱。


    还有瓷器、茶叶、丝绸棉布、食盐、煤炭等一系列商贸产业。


    就单一个汉中府而言，各类生意的整体营业额也已突破五千万两白银，正是这强大的商业实力支撑起了这里居高不下的税收收入。


    王府商业发展顺利，向朝廷缴纳税银也就自然更多。


    “非常好！”


    “有这份成绩单在，朝中那群守旧之人也不得不认。


    ”


    朱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明白，这份以详实数据为基础的报告，必将成为他在朝堂上最有力的依据。


    即使平日里与他政见不合之人想从中作梗，在如此可观的财政收益面前，也很难坚持反对。


    何况像蓝玉这些渴望拓展商业利益的人，甚至太祖皇帝，也一定会全力支持。


    一旦此模式推广至江南及南方更广区域，大明将迎来怎样规模的税收提升？想来户部那些官吏得知数目后，也会转而站在自己这一边。


    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与徐妙锦继续完善建议书，朱栎也开始深入谋划全国性税改的整体框架与实施细则。


    税改将是他日后施政的关键环节，直接关系到国家财政的根本。


    必须在取消粮税后，迅速以商业和多种其他税收补足缺口，并远超预期。


    当前虽已初具商业税收体系，但仍需引入个人收入税、企业增值税和商品附加税等多个细分类目。


    同时也要健全相应的法制配套，整个制度要环环相扣、相互支持。


    所幸他前世有百年税收经验可供借鉴，只需根据当前国情做出调整。


    但税改只是后手，必须等各地试点充分成熟之后再行推进。


    仅凭当前西北这一块试验区，还不足以影响全局。


    眼下阶段，不过是一盘大局的起手棋而已。


    “殿下，我回来时经过城外，看到有新开辟的区域，似乎要动工建设工业园？”谈完正事，徐妙锦随口提起。


    “确有其事。


    ”朱栎回应，“这是为日后布局军事装备制造设立的，是一项长远安排。


    ”


    “军用制造？朝廷早有明令，藩王不得擅自制造军械。


    ”


    “不必顾虑。


    ”朱栎淡定地说，“我们会安排妥当，外界不会察觉。


    ”


    他补充道：“本王名下的工坊，不会涉及完整兵器制造。


    只加工零配件。


    ”


    “零配件？”徐妙锦听得一脸茫然。


    朱栎点头应下，随后转移话题，以免母亲过度忧心。


    年夜饭的欢声笑语再度回归，王府上上下下都被浓厚的年味包围。


    夜深之后，朱栎站在庭院，凝望尚未散去的烟火余光。


    他深知眼前这一切，不过是风起前的短暂宁静。


    徐妙锦缓步来到他身旁，轻声道：“夫君似有心事？”


    朱栎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心中清楚，如今作坊已初具规模，燧发枪与迫击炮的设计亦进入最终阶段。


    表面上一切平稳，但暗地里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锦衣卫、朝堂风向、皇帝心思，皆是不能掉以轻心的存在。


    他没有回答徐妙锦的问话，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


    夜风吹过，两人伫立在冬夜的寂静中，身影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