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起床时，壁炉已经熄灭，将到寒冬的冷意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芬恩比她起得早些，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早餐，是雾港平民常吃的东西，煎鱼和黑面包。


    老费舍尔因为守夜，此时此刻正在房间里沉睡着。


    艾拉简单洗漱后，来到餐厅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坐在餐桌旁艰难地嚼着黑面包，内心不由得有点抗拒。


    老实说，顿顿吃这样的东西，虽然身体上早已习惯，灵魂上却想起了另一个世界的美食，联邦人们的烹饪技术真是不敢恭维。


    当然，她没有说芬恩做饭难吃的意思，只是不太习惯！


    “哥哥，晚饭我来做可以吗？”艾拉放下杯子，对坐在对面翻阅书籍的芬恩说。


    芬恩抬起头，脸上闪过了一丝犹豫。


    在他的记忆里，妹妹从未展现过厨艺上的天赋，最多帮忙打打下手，但看见艾拉跃跃欲试的模样，最后还是纵容了她。


    “好。”


    芬恩点头轻声道：“不过我得去码头找点活，会晚一些回来。”


    兄妹俩暂时还不能承接委托，毕竟里昂夫妇的死因尚未调查清楚，空隙的时间芬恩想尽可能地赚钱补贴家用。


    码头搬货仍然是最好的选择，没人会斥责你第二天为什么不来，码头永远不缺人手。


    艾拉今天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是绘制她的附魔塔罗牌。


    在教堂时，她选择购买了一幅空白的牌面，阿尔伯特主教完成了基础的附魔，只需要后续绘制图案即可使用。


    并且塔罗牌也是辅助道具里面花样最多，最个性化的存在。牌面的绘制，完全取决于使用者想用它体现、沟通什么，限制其实很小。


    大部分人会选择购买最普通的已经绘制完成的附魔塔罗牌，艾拉觉得绘制的过程更能让她深入沉浸在这个世界的神学体系里，毕竟她在另一个世界有些绘画功底，这并非难事。


    当然最直接的好处还是省钱，渡灵人这个职业还是太费钱了……


    教堂购买辅助道具以及附魔，让她那点可怜的存款岌岌可危，只剩下22马克了。


    早餐过后，艾拉在餐桌上铺开了工具，特制的附魔药水和画笔，以及一个调色盘，随后选择了紫色为主色调，背景融入了雾港的元素，灯塔、货船、海浪等等。


    艾拉首先绘制的是愚人牌，牌面上象征着旅途开始和无畏的愚人站在雾港码头的边缘，脚下并不是悬崖，而是迷雾中延伸的道路，远处的灯塔为正为愚人照亮前路。


    牌面里的场景是浓雾中的清晨，一切从雾港81号灯塔开始。


    艾拉没有着急绘制剩下的牌，毕竟附魔塔罗只需要22张主牌，短时间内她不会和芬恩分开承接委托，两个人用一幅成品就好。


    最重要的是，那一小袋浆果要坏了！


    这个世界没发明冰箱，他们家也没有冰窖。熬制果酱需要不少时间，雾港平民每天就吃两顿饭，晚饭时间大概是下午两三点，是时候该准备了。


    艾拉将洗干净的浆果沥干水分倒入小锅，加了些糖小火熬制，用木勺轻轻搅动着，直至里面的果酱开始冒泡变得颜色浓郁，果酱就算熬制好了。


    另一边可以准备做蒜香烤猪肉了，好在联邦这时候没人觉得阉割猪是不好的，至少这些猪肉没有太多的骚丨腥味，香料的价格实在是望尘莫及，只能用大蒜和粗盐腌制，她将猪肉送到烤炉里面用余温烘烤，这样更嫩更容易锁住汁水。


    蔬菜浓汤就更简单了，艾拉只是按照记忆里的菜谱加了些牛奶，厨房里顿时香味四溢。


    虽然食材和做法都相当的“西式”，但艾拉都按照另一个世界里的记忆稍加了改良。


    做好这些的时间差不多是下午两点多，芬恩恰好回来了，码头的活是下午四点开始，晚上十二点才能回家，趁着这个空隙正好吃晚饭。


    老费舍尔是被食物的香气唤醒的，来到厨房遁入眼帘的便是一顿色泽诱人的晚餐，深红色的浆果酱盛在碗里，旁边是切好的黑面包，蒜香烤猪肉冒着油光，每个人还有一大碗奶白色的蔬菜浓汤。


    “艾拉做的？”老费舍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很明显刚上楼的芬恩也有同样的神情。


    艾拉摸了摸鼻子道：“以前看妈妈做过类似的。”


    比起得到赞扬，她还是希望家人不要察觉她灵魂的异样。


    ……


    晚餐过后，芬恩去码头搬货，老费舍尔则是去了墓地，并没有解释缘由。


    艾拉收拾完厨房，想将所有东西归位，不经意间又看见了那本芬恩没来得及收起来的《五神理录》，昨晚大胆而危险的念头，如同海雾般瞬间弥漫。


    成“神”并非不可能的，如果真要尝试，该如何定义自己的神职和能力？


    艾拉首先想到的还是渡灵人这个职业，与灵魂相关，那么尊称就是“灵魂知者”？


    能力就是能和逝者的灵魂沟通，职责是为自己的信徒巩固心神，不被邪神侵蚀，这似乎是最贴近她根本需求的。


    而且她决不能在这件事上夸大其词，毕竟她没有其他能力，如果不诚实，和蛊惑人心的邪神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那么这件事就容易从根本上崩塌。


    她唯一的信徒就是自己，那么信徒该怎么与她建立链接呢？


    仪式。


    对！一个简单的仪式，不需要昂贵材料，更不需要血腥和生命，这样她就能够轻松地和自己建立链接了！


    现在灯塔里只有她自己，正是尝试的时机！


    念头一旦形成，便瞬间影响了艾拉的心神，使她感到一种恐惧与兴奋的战栗。


    艾拉尝试着平复心跳，来到了五楼房间，从壁炉里扒拉出一块木炭，随后来到了盥洗室里，顺手将门反锁了。


    仪式的进程必须是标志性的，思来想去，艾拉跪在地上绘制了一个模糊记忆里的图案，她记得这是在另一个世界梦中的图案，总不至于和这个世界的某些神秘存在有链接吧？


    那是一个融合了弯月和五芒星的简单阵法。


    艾拉总觉得缺点什么，又出门翻找出了五个蜡烛放置在每个角上，直到完成的那一刻，她才后知后觉猛地起身，一股寒意瞬间从她的后背窜上头顶。


    这和蔷薇庄园里的那个邪恶法阵何其相似，简直就是在召唤邪神！


    艾拉感到冷汗直流，左臂内侧的银色齿轮烙印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是托尔冯德的警告吗？


    强烈的恐惧以及亵渎感，让她几乎想立刻擦除地上的图案。


    只是不继续尝试，后续工作时也极大概率会被邪恶入侵，至少生存的根本得掌握在自己手里。


    艾拉强压下恐惧，仔细思索仪式的缺失。


    既然想要建立链接，就必须有所献祭才能“召唤”对吧？


    毕竟她不是托尔冯德这样强大的存在。于是，她来到了厨房，拿起了自己熬制好的果酱，随后郑重其事地放在了法阵中心。


    作为一个接地气的“神”，献祭点吃的足够了！


    艾拉深吸一口气，跪在法阵前，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开始低声呼唤那个刚刚被自己定义的“尊号”。


    “执掌灵魂连接、庇护心神安宁的灵魂知者，我在此呼唤您，以您唯一的信徒之名，献上可口的浆果酱，祈求与您建立牢不可破的链接，我知晓您已被更伟大的秩序默许，我知晓您来自世界之外的彼方，请您回应我的呼唤吧……”


    这也太中二了。


    艾拉忍不住内心吐槽了一句。


    然而下一刻，她感到一股能量从法阵中涌出，顺着她的感知疯狂侵入她的意识，视野瞬间变得扭曲，耳边响起了无数细碎疯狂、充满恶意的低语，这种感受比在蔷薇庄园使用道具时的侵蚀感还要强烈！


    完蛋了，她是不是上当了！


    艾拉惊恐万分，这个世界里难道真有一个叫“灵魂知者”的邪神？


    或者是别的强大存在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个愚蠢的召唤仪式？


    她也太倒霉了……


    此时，托尔冯德的烙印烫得如同火烧，剧烈的疼痛像是最后的警告，却奇迹般地拉回了她濒临崩溃的理智。


    无论如何，她不能这么憋屈的死了！


    艾拉想着，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意志，疯狂地在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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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中回想另一个世界生活的细节。


    第一次上学时候的欣喜、第一次因为上班挤地铁的痛苦、第一次自己做菜的笨手笨脚……太多太多记忆了！


    艾拉努力将这些细节与雾港的生活链接，无论在哪个世界里，亲情、友情的温暖总是存在的，她有老费舍尔这样称职严肃的祖父，有芬恩这样沉默关怀的哥哥，也有奥菲莉亚的承诺……


    艾拉在两个世界的夹缝中，用情感里相似的感受构建起了堤坝，那一瞬间所有的扭曲和低语都消逝了。


    艾拉下意识站起身来，令她毛骨悚然的情况出现了。


    “她”其实还跪在盥洗室的地砖上，而站起来的自己更像是一个灵魂？


    因为这具躯体是半透明的光晕，她尝试过移动的念头，自己竟然瞬间能穿透盥洗室的墙壁，来到灯塔的外边，而且还能够浮空而立……


    一切都太诡异了。


    只是外面的景象更让她感到震撼。


    雾港的天空被紫红色的雾气笼罩着，那个被她绘制出的弯月五芒星法阵，此刻竟被放大了无数倍，映照在那片紫红色的天幕上，散发着诡异的微光，好像整个雾港都笼罩在这片投影之下。


    艾拉有些不知所措，赶紧回到了盥洗室的范围里，经过镜子前，发觉了另一个让她惊骇的事情。


    这具灵魂躯体上，脖颈的位置有一个缩小般的弯月五芒星阵，这印记直接铭刻在了她的灵魂上！


    而托尔冯德认可的渡灵人印记，并不在她的灵魂上，还在那具跪着的躯体上。


    这算成功吗？还是被其他存在打上了标记？


    艾拉惊疑不定，想尝试看清楚周围究竟发生了什么。


    念头刚起，她的视角被瞬间切换，不再是第一人称的灵魂，而是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第三视角！


    她清晰地看到盥洗室里那具毫无生气的躯体，这种俯瞰的视角，充满了非人的疏离感，让她感到十分不适。


    “咚咚咚！”


    直至一阵清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猛地砸碎了这番诡异的景象。


    艾拉的灵魂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猛地拽回，她的视线变得模糊，思维变得迟钝，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一切恢复了正常。


    盥洗室一切如初，窗外仍然是雾港的下午，没有血雾，更没有第三视角，法阵中央的果酱罐完好无损，只是蜡烛已经燃烧殆尽，只留下一小滩凝固的痕迹。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敲门声是从一楼传来的。


    艾拉满头大汗，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庆幸，只有左臂内侧的齿轮烙印还有着清晰的灼热感，而且这种感觉要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仿佛被某种力量描摹过。


    托尔冯德到底有没有感知到？


    “嗨，有人吗？”敲门声伴随着一阵呼喊响起。


    艾拉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手忙脚乱地下楼准备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穿着警服，风尘仆仆的年轻人，是霍克警长手下的警员，罗恩。


    罗恩看到开门的艾拉明显冷了一下，少女的脸上沾着未擦净的炭黑，头发有些凌乱，眼神中还有惊慌，与初次相见的安静乖巧完全不同。


    “呃，艾拉小姐？”


    罗恩回过神，清了清嗓子，“霍克警长让我给你带个话，明天一早他会准时来拜访费舍尔先生，还有奥菲莉亚·克莱斯特小姐也会一同前来。”


    艾拉始终相信奥菲莉亚会是信守承诺的人，但是作为地位尊贵的公爵之女，有什么是需要她专程前来的？


    此刻，某种心虚的情绪完全充斥在艾拉的思绪里，她总觉得是托尔冯德发现了她……


    “谢谢你，罗恩警官。”


    艾拉的声音有些发干，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会转告祖父的。”


    罗恩没有多留的意思，他点点头，多看了一眼艾拉脸上的污迹，没再多问，转身匆匆离开了。


    艾拉关上大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颤抖地呼出一口长气。


    她不太清楚这次尝试能不能算作成功，渡灵人的烙印依旧散发着不容忽视的灼烧感。


    第三视角究竟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