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渝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


    套着灰色灯芯绒枕套的枕头宽大柔软，她的眼睛勉力睁开一线，鼻尖轻嗅，似乎闻到一股橘子沐浴露的清爽香气。


    今天的床好软哦。


    ……


    不对！


    少女一惊，睡意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猛然从床上坐起身，服帖轻薄的薄被从她细腻的肩上滑下。


    她不安地左右打量四周环境。


    这是一间十平米左右的房间，一张床，一个衣柜，孤零零的床头柜上仅有一顶台灯。


    家具大多是灰黑色系，数量少得可怜。


    同色系的床帘被关得严严实实，生怕透过一缕刺目的日光，打搅少女一夜好眠。


    她掀起身上的薄被，发现除了外套被妥帖地放在床尾，其他衣物都穿得好好的。


    余渝侧过身赤脚着地，床边不知是谁贴心地放上了一双粉色的毛绒拖鞋。


    粉色的毛绒猫咪在鞋头睁大圆眼，似乎在好奇地观察自己的主人。


    看起来似乎是为她准备的。


    少女略带试探地穿上这双拖鞋，惊喜地发现大小合适，柔软合贴。


    门外穿来零星的餐具碰撞声。


    余渝轻轻把卧室门打开一线。


    盯——


    男人高大的身躯把厨房衬托得略显狭窄，他正把烧锅里的海鲜粥舀进碗中。


    四五个瑶柱温水浸泡，小半碗珍珠米放进平底锅炒黄，冷水和米放进砂锅，小火慢煮，切记随时翻动，避免糊底。


    趁着等米粒煮开花的时间来处理海鲜，十几只大虾去除虾头、虾线，两只螃蟹清洗干净泥沙剪去蟹腮和蟹尖，切块。


    可以开始准备调味料了，一勺冬菜碎，小半勺蒜酥，适量盐、鸡粉和白胡椒面，点睛之笔是一点点花生酱和沙茶酱。


    这时候打开砂锅盖，米粥已经变得很是浓稠，加上少许姜丝、海鲜和调味料，搅拌均匀，出国前，再滴上几滴香油，撒上半把香菜碎。


    能够把人眉毛鲜掉的砂锅海鲜粥就做好了。


    方砺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回头，果不其然看到余渝猫猫祟祟地探出头来。


    他哑然一笑，心情极好的模样。


    “早餐做好了，洗手吃饭吧”


    余渝欢呼一声，“好诶！”。


    被美食迷惑了双眼的姑娘，全然遗忘了询问自己为什么会出现方砺家。


    余渝一路小跑，兴冲冲地奔进厨房，打开水龙头，按动一下洗手液泵头，或许是因为刚刚开封的原因，洗手液一下子溢出很多。


    “啊”余渝轻轻惊呼一声。


    方砺赶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走到余渝身边，“怎么了？”。


    少女略带尴尬地把溢满掌心的蓝色洗手液伸到方砺眼前，圆溜溜的星眸里写满“闯祸了”的无措。


    没事就好，方砺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


    菲薄的嘴唇微微上扬。


    古铜色的大掌伸来，和余渝掌心相贴。


    男人古铜色的双手指节分明，青筋凸起，指甲修剪整齐，覆过余渝略带肉感、指尖嫩粉的小手。


    两人双手交叠，男人骨节粗大，掌心灼热，把余渝的手衬托得格外娇小，她的指尖竟然只能够到他的倒数第二个指节。


    古铜与奶白交融，粗犷与柔美映衬，乍一眼看去，极具冲击力。


    ？


    为什么要摸她的手？余渝不解。


    下一瞬，劲瘦有力的指尖轻刮余渝掌心——连带着把大半洗手液分走，带来几分痒意。


    “这样就好了”男人微微一笑，和余渝一起把手掌放到水流下，揉搓起来。


    啊，他人好好哦。


    余渝顾不得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和方砺一起洗起手来。


    水龙头只有一个，流水垂成一线，余渝的双手在上方揉搓，方砺的手接在下方，毫不介怀，就用从小姑娘用过的水洗起手来。


    他们的手臂紧挨着，少女却连青年的肩膀也够不到，她抬眼看向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方砺注意到余渝的注视，偏过头来笑眼弯弯，伸出手向少女的额头上轻弹了一点水珠。


    余渝下意识偏头，一颗水珠坠在她长而茂密的眼睫，少女扑闪扑闪地眨眼想要甩掉水珠，那点亮晶晶的水光上下跳动，好似跳动在某人的心弦。


    英俊的青年嗓子一紧。


    人鱼在海里不用洗手。


    对这样拉近距离带来的暧昧，余渝毫不知情。


    此刻厨房里溢满了米香和海鲜的浓香，余渝擦干手，端着自己的那碗海鲜粥，小小的姑娘跟着方砺身后，小心翼翼地把粥放在客厅的茶几。


    方励把勺递给余渝，示意她多搅动一下散去过烫的热气。


    淡黄的粥水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米油，橙红的虾肉和蟹肉沉底，赫黄的冬菜和碧绿的香菜碎点缀其间。


    余渝心急火燎，急忙舀起一勺放进嘴里。


    “好烫！！！”余渝连忙吐出舌头嘶哈嘶哈。


    手边立刻被递上一杯凉水，余渝牛饮一口，舌头才恢复知觉。


    余渝轻吐舌尖，似乎这样舌头上的灼痛就能被冷风吹走一样。


    “需要冰块吗”方砺突然后悔起来，应该把粥再放凉一些再给她的，他忙不迭忧心忡忡地问。


    “不容”余渝大着舌头回答，人鱼强大的恢复能力让余渝很快好了起来。


    这一次，余渝耐心地搅了搅浓稠的海鲜粥，舀来小半勺放进嘴里。


    好鲜美的味道！


    余渝险些连着舌头一起咽下。


    煮开花的米粒在嘴里一抿即碎，海鲜里的每一丝鲜甜都被释放到粥水里，冬菜的生脆进一步丰富了口感，余味里，又泛起一点淡淡的芝麻香气。


    余渝忙不迭地又舀起一只虾仁，虾肉甜脆，带着微微的韧劲，和海里直接生吃的甜虾相比，自带一股被烹饪后的复合味型。


    最后是蟹肉，余渝对于剥蟹自有一番心得，少女灵巧的双手轻轻掰动几下蟹壳的关节，雪白的蟹肉便脱壳而出。


    与之相比，方砺的大手此时却有点笨拙，余渝很快发现这一点，把自己剥出的蟹肉全部放进方砺碗中。


    方砺甘之如饴全盘收下，混着粥大口咽下。


    余渝连吃了大半碗，动作才终于放慢下来。


    她终于想起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转头询问方砺：“我为什么会在你家呀？”


    方砺似笑非笑的眼神从余渝脸上划过。


    昨晚的记忆终于回笼。


    余渝的记忆断片在员工休息室里，她感觉大脑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空矇混沌，眼皮很沉很沉，爱丽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她尽力想要睁开双眼，最后却以失败告终。


    毕竟深海里的人鱼可不用加班熬夜。


    应该是方砺把她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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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的，他也许不知道自己的钥匙放在哪里，就把自己带回他家了。


    呜呜呜，方砺可真是一个大好人！不仅背自己回家，还给她做好吃的海鲜粥。


    余渝决定要和方砺做一生一世的好朋友！


    她赶忙对方砺连连道谢，语气坚定地说愿意为他两肋插刀，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她是不是还在看古惑仔？】


    方砺忍不住闷笑出声，“两肋插刀倒也不必，有另一件事你可以帮得上忙。”


    余渝严肃的点点头。


    “要再来一碗吗？”


    “要！”


    早晨的阳光暖融融的，透过客厅的玻璃窗打在少女脸上，显出面庞上一层薄而清透的绒毛。


    方砺多想把时间永远停驻在这一刻，他可以在厨房给余渝做全世界的美食，仔细听她嘟嘟囔囔地说起今天遇到的烦心事。


    初春，他们可以一起骑着自行车，牵着手去看看公园里的绽放的花苞，他会请求路过的游客，把她与自己的第一个春天永远留在胶片中。


    炎夏，他会背着大大的水壶，带她去看一场人山人海的演唱会，如果她踮起脚也看不清舞台中央的歌手，他会把自己的明月拖在肩上，无论她怎样羞恼也不放下。


    深秋，很适合开着车带她一起到深山里的露营地，锅里的关东煮咕嘟嘟地不停冒泡，他们并排平躺，透过帐篷仰望星空。


    寒冬，可以找一家有温泉的民宿一起猫冬，他们会额头贴着额头，一同在厚厚的被子里熟睡。


    这一瞬，他在脑海里短暂地幻想了与她共度的一年四季。


    方砺知道这样的幻想无异于毒药。


    但他甘愿饮鸩止渴。


    *


    余渝和方砺一起走下园区的班车。


    青南旅游度假区的员工福利不错，每天提供接送员工上下班的班车，平均每小时发车一辆。根据所有在外居住员工提供的家庭地址，规划出一条方便绝大多数员工的路线。


    只持有国外驾照的方砺暂时无法在国内买车，而园区门口游客众多，打车的排队时间过久，两人当即决定坐班车去超市购物。


    没错，他们今天的日程就是去超市购物！


    方砺告诉余渝，他刚刚回国搬进公寓，有很多东西需要重新购买归置，想请余渝帮忙一起参谋收拾一下。


    青年弯下高大强壮的身躯，轻声细语地征询小姑娘的意见，低垂的眸子里泛着温柔的笑意。


    害，还以为什么大事呢。


    小意思啦，余渝仰起头直视着人类的笑眼，斩钉截铁地答应下来。


    她的人类好朋友不仅请自己吃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而且还大晚上地背她回家，他现在需要帮助，要是连这点小忙都不帮，那可太不够义气了！


    而且这一趟可是去超市诶！几层楼的、塞满人类的超市！


    上岸指南里说，人类的超市里可是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呢！余渝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湿润润的，像是一只摇着尾巴、衷心期盼出门遛弯的小奶狗。


    自从上岸以来，余渝一直在园区里封闭训练，这还是她第一次有空放假去市区玩。


    余渝二话不说赶紧冲回自己的房间换了一套方便行动的衣裳，洗漱一番后再次敲开了邻居的大门。


    身姿挺拔的青年推开房门。


    “哇——”


    余渝感叹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