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今年生辰礼还是照旧由小的送去吗？”


    边关城中的府院内，随侍林页看着手上的信简，问道一旁正在细细分洗今日新采药材的祁翰谦。


    他打小跟了公子，公子一应事务都是由他替公子打理，许多事情也都由他做主操办，唯有关一人，他不敢擅自自专。


    祁翰谦闻言，正欲拿药材的瘦长手掌微顿，过了片刻才问道：“今日何夕？”


    “腊月十六。”他将从井中拉上来的清水灌入一旁的缸内，又用葫芦瓢舀水至清洗药材的大木桶中，闻言，立马回答着。


    “备马吧，去趟银城。”


    祁翰谦思忖片刻后，说道。


    “公子，马已备好了。”林页听后放下提水木桶，说道。往年都是如此，只要有关那人，公子定然都是亲自挑选礼物，不肯假手于人。


    祁翰谦点点头，起身，将手在清水中盥洗干净，这才褪去身上围衣，对林页道：“你去收拾准备，我去换洗一身”，说完，转身进了屋内。


    就在林页走到后院马厩牵马回来时，却见自家公子已沐浴盥洗完毕，手中还提着一个木箱、一个包袱。


    “公子，我们只是去银城，怎么还要备这么多行李。”


    林页接过包袱与木箱房在马儿两侧的铁马篓中，说道。


    “我们去云泽。”


    祁翰谦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黄沙坡，说道。


    这下林页愣在那里，随即反应过来，看着自家公子，问道：“云泽？公子，您要亲自去云泽？”


    祁翰谦点头，走到他的爱马面前，扶着马身，蹬上马蹬，翻着马身而上，最后稳坐于高大骏马的背上。


    “可公子未到卸任返京之时，如此贸然去云泽，是否不妥？且将军如今不在军中，您若一走，万一军中有事……”，在祁翰谦的注视下，林页逐渐说不下去了。


    他也知晓公子对那位用情至深，从前公子总觉自己与那位有些深沟差距，不敢亲近一分。


    有所得必有所失，如今，身份低位皆不成问题时，距离却又成为了最大的问题。


    “林页，所有事情我皆提前与军中诸位副将说明。我来去只需五日，这五日你且留在军中，照看一切，若有急事无法自专，便飞鸽传书与我。”


    祁翰谦看着林页，目光坚定，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林页已明白，公子怕早已有此打算，先一步安排好了诸多事宜，只是怕他阻拦，这才对他隐瞒，到了动身时才与他言明。


    “既如此，公子一路顺风，切记注意安全，不必担忧军中，一切有小的在。”


    林页最终败下阵来，他叹了叹气，对着祁翰谦叮嘱道。


    祁翰谦点头，脸上终于展露笑容。


    林页也跟着笑了，自从老爷仙去，公子处处被大夫人逼迫，公子便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幽默喜笑的少年郎。


    而自从历经千辛高中状元后，公子也未曾再踏入过故土。


    祁翰谦最后又对林页吩咐嘱托了几句，便夹紧马腹，策马离开。


    *


    午时过去，李漼正搂着小狸奴在窗东边下的暖榻上温书，小狸奴这几日经过猫奶娘的喂养，身形大了一指宽长，眼眸也褪去了余下蓝膜，虽依旧水润朦胧，却变得更加清亮了。


    “崔郎君！”刘婆子立在院内，喊着。


    李漼并未起身，而是假扮小厮的云非与云是从隔壁屋中而出。


    “刘嬷嬷，午时安好，可有何事啊？我家郎君正在温书，有事同我们说便是。”


    云是脸上带着毕恭毕敬的微笑，同刘婆子打着招呼。


    “哦，不是何大事，今日我派人去了府上，这是小姐让人带回来给崔郎君的东西，我便提了过来。”


    刘婆子举了举手上的笼盒，说道，又指了指她身后小厮所提竹篓，“小姐说郎君夜里喜看书，夜间春风易寒，命老奴送些银炭来。”


    云是闻言，脸上笑意更甚，甚至带着羡慕神情，“小姐思虑周全，当真对郎君极好啊。”


    刘婆子也点头，“可不是，小姐对崔郎君的关心程度，阖府上下都未必能找出一个来。”


    云是继续笑着，“听得小的都好生羡慕。”刘婆子闻言揶揄着云是，“可惜了，你呀没这个命。”


    云是也跟着笑，“小的自知福薄，哪能奢求这些，若非刘嬷嬷您将我们送来此处，恐怕我们兄弟俩如今还不知在何处受尽苦难呢！待赶明儿，我们兄弟两个定然要好生恩谢您一番的。”


    一旁的云非愣是惊叹与云是的瞎编乱造的能力，见他将刘婆子哄得笑容满面离开后，才冷眼旁观的说着，“油嘴滑舌！”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的走回了房间，而云是听后当真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看了看，砸咂嘴，“何处油了？今日午膳食的是素菜馒头啊！”


    他懒得纠结，提着笼盒与那一篓子银炭便进了李漼所在东房。


    “郎君，您瞧瞧，这可是上好的金丝银炭，宋小姐对您可真舍得。”


    云是一边惊叹的说着，一边将那篓子放置妥当，这才将笼盒提着放到李漼所在暖榻前。


    小狸奴察觉到有陌生人靠近，从午睡中惊醒，软绵绵的从李漼微拢的左怀爬起，微颤着在整个软榻上手脚并用的走动着，一边发出奶/软叫声。


    它走路还不大稳健，走上两步便要趴跪下去，然后又颤巍巍的挪动着站起身来，继续朝着前方走着，模样娇憨可爱。


    “羡慕？”李漼一边看着小狸奴，谨防它不小心摔下软榻去，闻言，朝着云是斜看了他一眼。


    云是立马头摇的与拨浪鼓一般，“宋小姐有了将军这般仙人之姿，神勇聪慧的郎君，哪还能瞧得上小的这种凡夫俗子呢！”


    李漼懒得看他贫嘴，他示意云是将笼盒打开，里面的隔屉中正精致的摆放着四樽莲花琉璃盏，盏内各放置着精巧绝色的点心。


    每个点心都有着不同色彩，做成了不同形状，看上去极为珍贵。


    “郎君，这是何种点心？怎能如此灵动美丽？”


    云是这下当真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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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精美点心所折服。他自小父母未知，跟着一个老乞丐过活，后来老乞丐也病逝了，他便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


    再后来，一个偶然机会，他认识了将军，将军劝他入伍，他想着军营能管吃管住，他便去了，且军营膳食粗简，不说他，就连那些终其一生，戍守边疆的将士也都未曾见过这般精美的点心。


    “你若想吃……自己去买。”


    李漼看他一眼，将小狸奴复搂入怀中，放回它的猫窝内，又将母狸奴从一旁木笼放出，见母狸奴走到猫窝内，伸出舌头舔舐着小狸奴的脑袋与背脊，这才重回到书案前坐下，复拿起未看完的书籍看着。


    云是听到前半句本还心喜得很，谁知下一句竟是让他自己去买。


    早知道，他当时便不替将军寻那文房四宝了，还搭进去了他攒下的所有银钱，祁翰谦那厮更是铁公鸡，一毛不拔，他早将买文房四宝所需银钱与将军手信递了回去，可也不见他回复此事。


    “……”


    云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东房，走前依旧念念不舍的望着那笼精致点心。


    待云是走后，李漼放下再也看不进去一丝的书籍，目光落在软榻一旁桌上的笼盒上。


    “敷衍塞责！”


    李漼看着笼盒，骤然说道，屋中无人回他，只有小狸奴吃/奶的吧唧声，他看一眼小狸奴，骂道：“不过是给你一些甜头，便忘了自己是谁了？”


    最终他还是起身，将那笼盒细细收好，放于书案前。


    *


    “啊切！啊切！啊切”


    宋府内，宋明姝猝不及防接连打完三个喷嚏后，眼泪汪汪的接过一旁灵玉递来的丝帕，擦了擦脸颊鼻翼后才将丝帕递给灵玉拿下去。


    “表妹可是这两日夜里风大打翻了被褥，受了凉？”


    秦无瑕担忧的问着，宋明姝点头，“许是如此，怪我身体不中用，方才姿态不雅，惹得表姐笑话。”


    宋明姝下午从素娘子处回来，路过花园便看到秦无瑕一人独坐在此处，她便走上前问了几句，聊着聊着二人便一同去了庭阁观景闲话。


    秦无瑕性情温柔，又是外戚里年岁最大的，宋明姝对她印象还算不错。


    “表妹说哪里话，你我二人姊妹之间，何须如此见外。”


    秦无瑕笑说着，她眼里虽带着笑，却又隐匿着一丝忧伤。


    不过，宋明姝不愿去管，她也不能去管，她能做的只有先保全自己与整个宋府上下罢了。


    “有时，我当真是羡慕表妹你。”


    秦无瑕看着宋明姝，主动打开了话匣子，宋明姝却笑道：“表姐说胡话了不是，我有何值得羡慕的，换作旁人怕是恨不得离了十万八千里罢。”


    秦无瑕看出宋明姝不愿与她深谈，便也笑了笑，不再多说。是啊，比起自己来，眼前这个小她足有三岁有余的表妹，当真是坚强勇敢得多了。


    “也不早了，快到用膳时辰了，表妹，我们回罢。”想通了这一点，秦无瑕眼底的笑意逐渐深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