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红见张军长脸色铁青，忙不迭起身打圆场，拉着他的胳膊劝道，


    “老张，你消消气，欢欢也是年轻，一股子热肠没处使，不是故意添乱的。”


    张军长猛地顿住脚，转过身瞪着垂头站在原地的张欢，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火气，


    “一股热肠？我看是没脑子！你当执行任务是过家家？后勤的岗位给你占着，把弹药清好、伤药备足，那才是你的本分！”


    他今早接到消息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自家爱人这个侄女，真是胆大包天。


    竟敢冒用他的名义，混进执行任务的队伍里去！


    那些要去前线的战士，哪个不是身经百战、日日在训练场上滚打出来的硬骨头？


    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真去了，不是拖累队伍是什么？


    万幸段团长心细，当场就把人给赶回来了，否则真不知道要闯出多大的祸。


    张欢低着头，手指使劲绞着衣角，嘴唇咬得发白，愣是一声不吭。


    方才被段嘉觅当众喝退的窘迫，加上此刻姨父的训斥，让她鼻尖一阵阵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张军长看她这副模样，脸色稍缓，语气沉了沉，


    “真想证明自己，就踏踏实实在后勤干出个样来。别整天琢磨些没用的，净给我惹麻烦。”


    “姨父，我知道错了。”


    张欢吸了吸鼻子，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


    “行了，回去好好反省。”


    张军长挥了挥手，心里憋着股气。


    要不是看在她大姨的面子上，依着军规，非得给她个处分不可。


    张欢再也忍不住，抹了把眼泪，转身快步走了，背影透着浓浓的委屈，却不敢有半分停留。


    一直冷着脸坐在太师椅上的张老太太，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直到张欢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她才缓缓抬眼，目光像淬了冰。


    扫过张军长夫妻二人，手里的拐杖“咚”一声重重敲在青砖地上，震得人耳膜发颤。


    “你们俩自己看着办！”


    张老太太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最好赶紧把她调到别的地方去，离这儿远远的。就她这没脑子的性子，再留下去，早晚得闯出塌天的祸来！”


    她顿了顿，拐杖又敲了一下，语气里添了几分鄙夷，


    “人家段团长有妻有子，家庭和睦，她倒好，整天跟前跟后地缠着想干什么？一个大姑娘家，一点脸面都不顾！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她看上的，就非得是她的？”


    谢红被老太太这番话堵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像是被人当众剥了层皮。


    手指紧紧攥着衣襟，半天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来。


    张军长也是眉头紧锁，脸色难看。


    老太太的话虽糙，却句句戳在点子上。


    这侄女的心思，他不是没察觉，只是碍于情面，总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看来，再不管教，恐怕真要出事。


    “妈，您消消气，这事……我和老张一定处理妥当。”


    谢红勉强挤出个笑容，声音都有些发虚。


    张老太太冷哼一声，没再说话，只是端起桌上的茶盏，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


    张军长夫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看着老太太，张军长沉声道，


    “看来，是得给她挪个地方了。正好隔壁军区的后勤处缺个文书，我托人问问，尽快把她调过去。”


    谢红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也只能这样了。离得远些，或许她能慢慢收收心。”


    只是谁也没想到，张欢得知要被调走的消息时，反应会那般激烈。


    她冲到张军长办公室，红着眼眶质问，


    “姨父！你们就是不想让我留在这儿！是不是因为段团长？就因为我喜欢他，你们就要把我赶走？”


    张军长被她这番话气得手都抖了，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段嘉觅是有家室的人！你这样死缠烂打，不光丢你的脸，是丢我们全家的脸！”


    “我不管！”


    张欢梗着脖子往前冲了半步，眼里的执拗烧得厉害，


    “我就是喜欢他！凭什么叶璃能站在他身边？我不过是比她晚认识段团长几年，要是当初先遇上的是我，他根本不会娶她！”


    “啪！”


    张军长一巴掌重重拍在办公桌上，搪瓷缸子被震得跳起来，滚烫的茶水溅出半杯，在桌面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混账！”


    他指着张欢，气得手都在抖，


    “婚姻是你能随便置喙的？人家小两口日子过得踏实和睦，你这叫什么？是搅家精！是破坏别人家庭！”


    张欢被那声巨响吓得一哆嗦，眼里却半点没服软，反而涌出更多的委屈和不甘，


    “我不管！我就是要留在这儿！总有一天，段团长会看到我的好。叶璃一个农村妇女，懂什么？只有我，才配站在他身边！”


    张军长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眼底最后一点缓和也沉了下去，只剩下深深的失望。


    这要是自己的亲闺女，他早大巴掌扇上去，让她好好醒醒了，哪能容得她在这里胡搅蛮缠？


    “调令已经发下去了，没有更改的余地。”


    他别过脸，翻开桌上的文件，声音冷得像结了冰，


    “三天之内，自己收拾好东西，去邻省军区报到。再敢在这里闹，休怪我按军规处置。”


    说完，他便埋首于文件中，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再没看张欢一眼，显然是懒得再跟她费口舌。


    张欢僵在原地，看着张军长冷凝的侧脸。


    又想起段嘉觅看向叶璃时那化不开的温柔，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酸又疼。


    她咬着牙，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却硬是没再哭出一声，只是猛地转过身，噔噔噔跑出了办公室。


    走廊里的风灌进她的衣领，却没有让她清醒半点。


    她不明白，自己哪里比不上叶璃？她有文化，是城里来的姑娘。


    长得好看，工作能力强，哪点不比那个只会围着灶台转的农村妇女强？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不甘，她鬼使神差地绕到了家属院，远远地就看见叶璃正蹲在院子里，给晾衣绳上的小衣服翻面。


    阳光落在叶璃素净的脸上，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那一刻，张欢心里的火气“腾”地一下又冒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