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不重不响的声音自她胸口的正中心处响起，师瑶吓了一跳，伸手去摸那处，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然而幻境之外的小院里，初具少年模样的人此时衣裳破碎出了千百道口子，破烂不堪地挂在他新长成的莹白的躯壳上，原本呆默在地的人，因为那一声心跳颤动，鸦羽般的睫毛轻颤了颤。


    幻境中。


    魏一刀刀致命，每一次的砍拔摩擦都有火花爆裂绽放，每一次爆裂绽放都带着他满腔的怒气。


    因为无法立即畅通无阻地调动体内的气，师瑶先被蛮力逼得连连后退，后以震字言诀虚化的雷枪对抗之。


    长枪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师瑶冲刺向前，单腿挑起长□□过去的同时，以【离字?焰枪】包裹穿刺动作，在雷□□至魏一面前时，两股气迅速改变方向，分化而出，左右夹击。


    又因为火与雷的相互炼化，巨大的雷暴声击打着周围空间中的所有物体，在接触到人体瞬间化作雷蛇，裹挟着烈焰往人筋骨里面钻去。


    魏一当即横刀抵挡，并指催动雾气扭转雷暴发生的时机与方向，竟半点没有被伤及。


    他抓准时机再次狠绝地劈过来，刀刀锁喉，金刀的铮鸣是他最后的呐喊。


    铛——！！第一刀。


    “我妹妹的命，总有一日，必向这天下的荒鬼全部讨回来，荒鬼吃下去的每一颗心脏，我都要让他们用血肉来偿！”


    铛——！！第二刀。


    “你不再是我从前尊敬向往的那个少年天才乾坤圣，在我眼中，你早已经是从极洲之祸的罪人，同那荒鬼首领符云佑一样，该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你们这样的人，自诩天资卓绝，在这世间任性妄为，罔顾天道因果轮回的法则，竟想扶持异类种族统治大陆。自私地将这世间当作你们的玩乐场，将百姓的性命视作蝼蚁玩弄于股掌之间，你不配与院主齐名！”


    铛——！！第三刀。


    “今日你默许那些荒鬼流窜进入学院城，他日学院城中但凡出现一滴血，我必第一个取你的性命，你身边的小鬼，若他胆敢做出一分当年符云佑曾做过的事，我必豁出性命，取他项上人头！”


    三刀斩毕，师瑶手中的火雷枪被敲了个粉碎。


    魏一眸光渐暗，恨意毫不遮掩，他伸出一掌，雾白色的气凝聚缠绕。


    “兑字·大梦侵袭。”


    魏一的身形一瞬间隐去，周围的幻境扭曲变化，雾气消失不见，等到黑暗褪去，师瑶在一片硝烟当中睁开眼。


    是她从未见过的一片废墟之中的太一真灵院。


    学院城外的高墙已经坍塌，无数杀红了眼的荒鬼冲入城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师父与院士们殊死搏斗，师兄满脸血污，拉着她往前跑。


    庚誉一只眼睛已经瞎了，整条右臂不知所踪，满身的伤痕还在汩汩流血。


    他边跑边说：“是我学艺不精，没能护住阿琼，我亲眼看着她被十余只荒鬼剖食，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浑身都在颤抖：“我只剩下你了师妹，你快走，走得越远越好，荒鬼造反了，他们要杀干净这世上所有的人类，创造一个属于他们的全新世界，他们想将我们当作鸡鸭饲养，供他们玩乐取食。我不能看你被他们关进笼子，我不能，你快走！快走！”


    师瑶惊得说不出话，她从未见过如此惊惧疯魔的师兄，他的精神力早已经被摧毁，此时此刻只剩下对死亡的恐惧。


    她想要伸手安抚师兄，可是荒鬼追上来了，他们远远地掷出数条锁链，在他们逃出去的前一刻套住了师兄的脖颈，腰身，还有双腿。


    师兄拼尽全力将她扔出去，自己则被锁链锁死重重地往后拖拽。师瑶不肯放开师兄牵着她的那只手，而后便看见师兄凝气，一把斩断自己仅剩的左臂，将他与她之间，彻底分开。


    她亲眼目睹荒鬼们将师兄捉紧一只鸡笼当中，对他拳打脚踢，甚至还往里面浇粪水，逼迫师兄喝下去，随后将他的躯体生扯开，一口一口吞入腹中。


    巨大的绞痛萦上心头，师瑶浑身的气爆发，将围着师兄的荒鬼震开。然而这些荒鬼似乎根本不怕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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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不怕痛，强大的恢复能力使他们迅速起身不断向师瑶袭来。


    锁链套到了她的脖颈上，尖锐的小刺刺穿肌肤，疼痛是细而密的，并不致命，却时时刻刻折磨你的精神。


    荒鬼们口中喃喃。


    “猪彘，猪彘，猪彘，猪彘……”


    师瑶怀抱着师兄的残躯，双眼不自觉流下血泪，她开始愤恨，开始嗜杀，想要杀尽天下的荒鬼，将他们永世变作奴隶，重新替人类找回这片大陆的执掌权。


    可她没有立即行动，那如潮涌一般难忍的心痛令她有一瞬间的神识清明，然后她主动将神魂抽离，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俯视这片场地。


    这应该是魏一的梦境。


    正因为他每日每夜都在体会杀戮、嗜血、战乱，以及亲人分离的痛苦，所以这幻境才如此地真实，并且还能够结合入境者的心境，重新划定细节。而她此时此刻所感受到一切挣扎与痛苦，应该都来自于魏一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恨意。


    师瑶将神魂召回，将师兄的尸体轻轻放下。


    虽说进入幻境之前魏一就有意将天之气抽空了，但他没料到，她曾经突破过乾字第十二境，进入了致臻的境界当中，她不再需要从外界获取气以此来作为力量源泉，她只需要向内求索，尽管还有咒术封印的阻隔，但是七境，足够了。


    “乾字·观心。”


    天、地、物、人，万物在她眼中皆是一团有规律运转的气，气有固有运转的动向，同时还有扰乱的契机，这些在她眼中都无所遁形。


    她看到荒鬼们体内的气指向杀戮，看见弟子们体内气指向死亡，又看见学院城的气指向湮灭，天与地的气运行复杂，千万种走向背后，全部对应的都是颠覆二字。


    她感受到了，真切感受到了来自魏一灵魂深处的痛苦。


    可是，面对这个世界，她师瑶，有自己的态度！


    以气化剑，将天地劈斩开来，一部分圈住荒鬼，一部分圈住凡人，不求相互融合，但求各自求生。


    这片大陆，不独属于任何一个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