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现身/狂风


    不知该说是白生一语成谶还是李逢卿运气好，后来他还当真入选成为可以进入塔楼中的一员。


    在初一那日，一直坐在帷幔后极少说话的圣子，终于掀开帘子，敛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习礼堂里跪成一片的信徒们。


    “你们每个人，心中是否真的信仰无垢教，我都是能听见的，那些浑水摸鱼企图假装忠诚的信徒，请你们好自为之。”圣子看起来年龄很小，十五六岁的模样，头戴一顶镶满五彩玉石的宝冠，一双眼睛微微眯着，脸上挂着最纯真的笑容。


    脸上的笑容愈加明媚，他微微睁开双眼，目光所至之处皆为入选之人。


    当那双浅绿色的瞳孔睁开时就像是能洞穿人心一般，邪魅而又具有神性。仿佛能接纳世间所有的污垢，聆听人们内心最深处的愿望。


    李逢卿、白生还有两名平日里就十分狂热的信徒被圣子的眼睛盯上，林晚山和阿迎负责带领一瞎一残两人一同进入塔楼。


    但他们要想一起受教主点拨，还得做一件事。


    塔楼所在的山峰之处有一个断崖，而他们则需要从谷底徒手攀上山巅。


    圣子双腿盘坐在用玉石雕刻的椅子上，上面铺满了软垫，他双手环臂笑着说：“无垢教从无一人入楼连身边人也能进去的先例，所以对不住了两位，你们必须通过试炼，否则他们将和长生无缘。”


    “这也是教规？”林晚山冷冷的问。


    李逢卿却忽然说：“圣子大人说的对，况且就算是为了我，你也应该去。”


    “？”


    林晚山皱了皱眉，不解的看向李逢卿，虽然爬上那断崖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李逢卿的倒戈却在他意料之外，这并不是他们计划好的一环。


    “我的眼睛看不见，难道你放心让我一个人进去吗？圣子已经格外开恩，还不叩谢于他。”他的语气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


    就在林晚山沉默之际，习礼堂中忽然回荡起一阵脚踏木板的嗒嗒声，还有重器敲打地面的咚咚声。


    “圣子的话与教规持有同等的份量，既然圣子这样决定。”


    一名披散着灰白色长发的青年从习礼堂外缓缓走近，他手握一柄比他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的法杖，穿着一身皎洁如月光般的银色华服，每走一步周身都散发着与众不同的威严。


    众信徒皆跪拜在地不敢直视他那双与圣子相同的浅绿色眼睛，只能通过余光扫视他那一头灰白的长发。


    他一边走近圣子一边接着刚才的话说：“把这二位带到崖底准备准备罢。”


    “见过教主，教主安康。”


    信徒们无一不向他跪地叩拜行礼，在他下达指令的一瞬间已经有不少信徒押着林晚山和阿迎往崖底走了。


    林晚山没有挣扎，任由那些信徒为自己带路，只是路过那位名不经传的教主时他的眼睛一直停留在对方那双深绿色的眼睛和灰白的长发上。


    李月君的头发跟他大相径庭，虽然都是白色，但他是灰白，更像是人老之后逐渐花白的头发，在月光的倒映下才会显得跟李月君相似罢了。


    难怪他教主的形象可以在众多教徒中根深蒂固，但凡是看过他一眼的人都会认为他是一名鹤发童颜的谪仙般的人物，他拥有长生之术也变得十分合理。


    圣子主动上前拉着他的手，脸上的笑容虽然没有方才对信徒们那么阳光，却要更加真实许多，更像是一个活人的笑容。


    他亲昵的把教主推到玉椅上，自己则乖巧的趴坐在他脚边的蒲团上 ，除开发色和年龄的差距，两人简直像一对双胞胎兄弟。


    葬梅山被众山环绕，谷底成为了群山中的最低处，在雨水长年累月的冲刷下也因此在谷底形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


    几名信徒划着船载着林晚山与阿迎穿过湖面抵达谷底，湖面不时有微风拂过，吹荡着木船晃晃悠悠的。


    彼时教主和圣子已经被人抬至山顶，白生与李逢卿也一同被带到崖边等待谷底二人攀至顶峰。


    林晚山从下至上仰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巅，明明周围的树木葱郁，湖水丰富，谷中却听不见任何动物的声音，惘若一处死谷。


    这里一定存在着某种东西，让所有的动物都害怕，所以不敢在附近居住。


    林晚山越来越好奇现在正坐在崖边观赏他与阿迎这场攀岩表演的教主和圣子到底想做什么。


    待他飞身跃上一块凸起的石壁后阿迎已经匆匆比他快了几步往上爬去，身下的木船已然划着桨朝岸边离去。


    “林仙君，在下先行一步。”阿迎几步便攀上峭壁上的脆弱枝丫脚尖轻轻垫着石块飞速往上爬去。


    仙君？


    他有告诉白生自己是来自修仙界的吗？


    林晚山望着他愈加远去的背影，头顶还不时滚落下他攀爬过后掉落的随小石块。


    阿迎的攀岩速度极快，能看出他对白生的人身安全极度上心，让他在旁人身边多待一秒都不放心。


    可事实真是这样吗？


    那身形和攀岩的速度都能与他这个四阶的仙君所媲美，这样的人在人界几乎找不出一个。


    没时间留在这里细想，当务之急是爬上这断崖好好问一问李逢卿在习礼堂为何突然做出那样反常的举动。


    他回想起在习礼堂时，李逢卿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一般，但那时他紧握着自己的手腕，表情却异常的冷漠。


    虽然他平时也没什么丰富的表情可言。


    李逢卿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但在当时的情形，他也不好再详细问他什么，只能先顺着教主和圣子的意思来。


    攀上这座断崖对林晚山并非难事，只是不知为何，越往上爬滚落下的碎石就越多，甚至大小也逐渐开始变大。


    爬至半山腰时，山间的薄雾渐浓，阿迎已经彻底消失在了林晚山的视野中，不时滚落下的碎石却还在持续向他传达着对方仍未登顶的信号。


    若他此时用轻功踏上崖顶，恐怕会引起阿迎和教主的怀疑，于是林晚山并不打算追上阿迎，而是选了个适中的速度缓慢朝上攀爬着。


    忽而一股强风从左侧袭过，卷走了不少山崖边缘的枝丫和碎石。


    此时天空晴朗，万里无云，这股强风来的十分诡异。


    还没能细思，又一股强风从右侧卷回，林晚山踮起脚尖往上一跃，勾在一处较为粗壮的树干上观察着不断来回席卷的风。


    这风像是非要卷走他不可，右边没能吹下他，又加大了力道再次从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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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袭来，这一来一回，分明是专门针对林晚山而来。


    山崖上并没有风符遗留的痕迹，可这些不对劲的风中却充斥着一股强大的法力，林晚山的水拿它没什么办法，不道剑还在李逢卿手上，仅凭附近的树枝和凸起的岩石不足以支撑他在这陡峭的峭壁上停留。


    他必须一刻不停地向上攀爬，以强风席卷的速度，如果他真是一名普通的一阶修者，恐怕早被风卷走掉进湖里喂鱼了。


    风可以感知到自己卷走了什么，三番两次都没有带走它原本想吹走的东西，它也察觉到林晚山的不对。


    平安攀过山腰的峭壁那些风不再针对林晚山朝上袭来，周围的空气开始归于平静。


    林晚山不再压制体内的法力，一步并做三步往上轻轻一跃，眼看三下五除二就要登顶，上方却忽然传来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林晚山，往回走！”


    是李逢卿的声音，他被那个灰头发的男人绑了起来，吊在悬崖上，随时会被人摔下来的模样。


    不知他在上面经历了什么，不过方才他躲过那几阵烈风定是引起了教主的注意，这才让李逢卿陷入了如此危险的境地。


    往回走？可这峭壁上哪有什么路可走。


    再说他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教主抓走。


    “不道，召来。”垫脚飞上崖顶，抬手念诀，一气呵成。


    一道带着水珠的剑气划过崖顶所有人的衣襟，水珠擦过的瞬间并在其衣领结霜成冰。


    周围的信徒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只有教主和圣子纹丝未动，白生坐在轮椅上正正躲在被吊着的李逢卿身后，水珠有意绕过了他。


    第二剑挥下，无数水珠在空中化作冰刺朝几人飞去。


    教主手持一柄泛着金光的金扇，扇面上画着一些精致的图案，可惜林晚山已无心欣赏对方的武器。


    对方轻轻一扇挥过，卷起一阵强风吹走了大部分的冰刺，少部分冰刺依然穿过风阵只是位置在风中稍有偏移，只堪堪擦过教主的脸颊，划出一丝血痕。


    教主脸上勾起一道邪魅的笑，指腹抹去脸上的血珠，又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笑道：“这位仙君好生厉害，三阶？还是四阶？”


    “这么高的阶位，你有百上千年可活，还入吾这无垢教作何？”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哑，成熟的声音配上年轻的脸庞，似乎更加让信徒坚信他就是鹤发童颜的长生者。


    看来今日只能与之一战，强行进入塔楼揭开他那所谓长生的秘密了。


    林晚山不打算再跟他多费口舌，提剑便要再次挥下。


    “仙君不喜说话？看来是看不上吾。”他把扇面合拢又打开，合拢又打开，而后轻轻捏着扇柄在自己鼻尖敲了敲。


    下一瞬扇面张开，对着李逢卿的方向扇了一下又一下。


    白生瞳孔微震，似乎是因为害怕想要离开李逢卿身边，却猛地从轮椅上滚落下来，阿迎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着白生离开。


    在从轮椅上跌落之际


    他不知凑在李逢卿身下说了什么悄悄话，李逢卿身上的绳子猛然间被一阵疾风从背后割断，他就这样直直地坠落下悬崖。


    这个高度，就算下方有一片湖水，他也不可能毫发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