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 38 章

作品:《食神最近有点烦

    《美味修罗场》的评审台上,原本属于华骄评审的座位空空如也。她向来是《美味修罗场》的开心果,她的缺席无疑给比赛蒙上一层阴影。


    但比赛仍将继续。


    水幕缓缓拉开,浮现出四个大字——“好食成双”。


    一对约莫十六七岁的双胞胎少年缓缓走上台。他们穿着相同的蓝色T恤和卡其色裤子,发型一致,甚至连步伐都是相同大小。


    他们安静地坐在,双手整齐地放在膝盖上,面无表情。


    “我喜欢红色。”


    “我喜欢紫色。”


    “我喜欢运动。”


    “我喜欢音乐。”


    “我喜食荤。”


    “我喜食素。”


    “我喜食咸。”


    “我喜食甜。”


    ……


    双胞胎你一言我一语,只片刻便说了一大堆要求。见众人已头晕脑胀,才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异口同声道:“请为我们做一道符合口味的菜。”


    唐心没有急着动手,她仔细观察着这对极其相似的双胞胎。


    天下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却未曾有一模一样的灵魂,从他们的语气及爱好中,便可见一斑。


    他们根本不喜欢同样的东西。


    这道题远比表面复杂。


    一道菜中,既要有荤有素,又要有咸有甜,还得做出精致的模样……


    “这还不简单,我就做一道双味鱼吧。一半做成松鼠鳜鱼,一半做成清蒸鱼片,再配上些豌豆苗,岂不是尽善尽美?”


    涂逗为自己轻而易举地就想出这样一个好办法而自鸣得意。


    而邱魁似乎完全忽视了双胞胎的自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既是双胞胎,那摆盘的时候便设计成双成对的模样,每人一份。”


    “可是他们似乎口味不一样啊……”


    伽紫路过他身边,小声嘀咕着。


    “你不懂,”邱魁自信满满,“这是艺术。”


    唐心细细思索着双胞胎的话,一道菜慢慢在她脑海中成型——


    太极羹,一道菜,两种风味,既对立又统一。


    她走到料理台后,揭开一个大竹笼。那饱满的梭子蟹,已在竹笼中静候多时。她的手执小刀,三下五除二地动作了几番,便剔出一块洁白的蟹肉,她将蟹肉撕成极细的丝,丝丝缕缕地落入白瓷碗中,宛如一团初雪,微微透着清甜。


    接着,是极其考验耐心与刀工的豆腐。


    唐心细细挑选了一把四指宽的桑刀,刀身薄如白纸,在清水中蘸过,泛着幽冷的青光。


    她并没有急着下刀,而是先以指尖细细感受豆腐的质地。待大致有了成算,刀尖便无声地没入豆腐一角,手腕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震动,刀刃垂直起落,快得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光影。豆腐在她手下,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任凭刀锋进出,兀自纹丝不动。直到最后一刀收势,她将整块豆腐轻轻推入盛满清水的阔口大碗中,奇迹发生了——


    清水微微波动着,豆腐仿佛瞬间被解除了定身术一般,数千根细如发丝、柔似垂柳的豆腐丝悠然散开,根根分明,在水中浮浮沉沉,绽开出一朵华丽的白色菊花。


    与此同时,太极羹的另一味“甜”,也在炉灶上静静酝酿着。


    铁棍山药在灶上蒸得烂熟,剥去焦褐的外皮,露出羊脂玉般的内心。石杵与石钵摩擦,发出沉稳的咚咚声,切成小段的山药被细细研磨,细腻得没有一丝颗粒,如同流动的乳酪。


    新剥的豌豆,翠绿欲滴,在一汪清甜的泉水中慢慢熬煮,直至酥烂,再过一遍细筛,滤出的豆泥鲜亮澄澈,带着春天田野最纯粹的气息。


    碧绿的豌豆泥与雪白的山药泥在小砂锅中缓缓交融,再调入一勺色泽如琥珀般的蜂蜜。于是,这来自山野的时蔬,便掺入了几分余韵悠长的蜜甜。


    初雪般的蟹肉丝与细如发丝的豆腐丝一同落入老母鸡、干贝与火腿精心吊出的高汤里,汤色清澈,而味道醇厚,方可承载两种截然不同的风味。而火候则是关键,需用文火,让汤面保持着“虾眼沸”的状态——微微冒着小气泡,却不至于沸腾着翻滚。


    芡粉用山泉水调开,唐心左手持勺,在锅中划着温柔的圆弧,右手将芡汁细细注入锅中。汤汁在她的搅动下,渐渐变得浓稠,泛着丝绸般温润的光泽。


    蟹肉的鲜与豆腐的醇,在这浓稠的介质中完美融合,白色的水汽袅袅升起,伴随着几缕人间至味的咸鲜。


    另一个小锅中的碧绿甜羹,则更需小心呵护,白瓷勺时刻不停地在锅中朝着同一个方向搅拌,汤汁浓郁却不失灵动,像初春的湖水,温润可爱。


    “请各位选手注意,还剩最后十分钟。”


    节目组无情的报时声准时响了起来。


    祝荪的一虾双吃已然出锅,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错误——她在菜中使用了大量的蒜。


    而方才坐在左边的男孩,似乎说过,他不吃蒜……


    她额头冒出冷汗,但此时重新准备已经来不及了。


    而邱魁因为他追求的对称美学忙得手忙脚乱,一时觉得两块羊肉大小不一,一时觉得两颗土豆不够圆润,争分夺秒地调整着,却打乱了烹饪节奏,导致黑椒酱汁略有烧糊。他懊恼地拍着脑袋,后悔不迭。


    唐心这边正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她略尝了尝两锅羹汤,正是好时候——她特意让咸味一侧保持微烫,以激发咸鲜风味;甜味一侧则稍凉,以增强清甜口感。


    随后,她取出一只盘底光滑如镜的素白深盘。两只素胎汤勺,一勺盛着乳白咸羹,一勺盛着碧绿甜羹,随着微微倾斜的手腕,两道颜色、味道各异的暖流,以相同的速度,沿着盘壁,在同一时间,顺从地滑入盘中。


    乳白的汤汁里,隐约可见丝丝蟹肉与那细到极致的豆腐丝;碧绿的甜羹里,融合着豌豆与山药的绵密。他们彼此环绕,却泾渭分明。在即将合拢成一个正圆的刹那,她迅速取过一根尖头竹签,在双色交汇的中心,手腕如画师运笔,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只一笔,便分开阴阳。


    混沌的圆被赋予了灵魂,化为相互依存的双鱼。


    “时间到,全部停手!”


    主厨魔鬼般的声音响了起来,料理台前的兵荒马乱瞬间平静了下来。


    所有的菜品被依次端到这对可爱的双胞胎面前。


    坐在左边看起来活泼好动的男孩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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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抽动了一下鼻子,厌恶地推开了眼前的“一虾二吃”。


    “我不吃蒜,这个拿走。”


    坐在右边的男孩,则指着邱魁做的双子羊排,满脸不悦:“我们是孪生兄弟不错,但不代表我们喜欢吃一样的东西,是方才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两道菜还未入口,便被端了下去。


    叛逆期的小孩,比最严厉的评委还要挑剔。


    方才还因为本轮主题赛的嘉宾是两个小孩儿而起了轻视之心的选手,背后暗暗沁出了汗。


    涂逗的双味鱼被推到一旁——左边的男孩尝了一口便苦着脸抱怨:“怎么有葱味?”


    “可是,松鼠鳜鱼里没放葱啊……”


    涂逗困惑着挠着头,随后恍然大悟:他忘记区分砧板,导致两道菜窜味了。


    这小屁孩,舌头怎么如此灵敏?


    他颓然低头,明白自己犯了一个专业厨师不该犯的错误。


    ……


    少年们挑挑拣拣地品尝了一番,当一个白色深碟放置在眼前时,青白分明的太极图案让两人同时睁大眼睛。


    “这是什么?”男孩们头一次主动开口问道。


    “太极羹。”


    唐心上前一步,递给男孩们两个瓷白的勺子,解释道。


    “白色的这边是海鲜羹,绿色的这边是田园羹。两边味道各不相同,喜欢吃哪边便取用哪边。”


    男孩们半信半疑地看了眼瞧不出内容的汤羹,分别舀了一勺。


    瓷白的勺子穿过浓稠的羹汤,带起味道分明的羹汤。


    左边的男孩尝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嗯……蟹肉、豆腐,我这边是海鲜羹,打底的高汤极其鲜美,还有豆腐,是如何切得这么细的?混在羹汤中,入口即化,顺着喉道就滑到了肚中。好吃!”


    右边的男孩也露出惊喜的笑容:“口感绵密,山药粉糯甘甜,豌豆温和清甜,好似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甜意,好吃!”


    二人交换着品尝了对方的部分,却也不觉得难吃,两种汤羹似乎因着相同基调的高汤有了一种极其相似的底味。


    他们你一勺我一勺地吃掉了大部分的汤羹,若非主厨出声阻止,说不定还未轮到评审品尝,便已见了底。


    这是今天第一次有选手的菜被几乎全部吃完。


    主厨与严绥评委品尝过所有的菜后,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点了点头。


    今日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此刻,所有的人都只想尽快完成录制。


    因而,没有过多的点评与争执,二人头一次意见如此一致地做下决定。


    “胜负已分。”主厨高声宣布,“第四轮主题赛的胜者是——唐心。”


    双胞胎们高高兴兴地鼓起了掌,而参赛选手们愁眉苦脸地收拾起了乱糟糟的料理台。


    如主厨之前所说,本轮主题赛的淘汰者有两名,如今,他们离着那淘汰的舞台又近了一步。所有的选手都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头顶的剑落下。


    果不其然,主题赛的嘉宾才离开不久,主厨冷酷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中央厨房,他的眼神扫视着战战兢兢的选手们,眼神精准地落在了他所思之处。


    “涂逗、邱魁、祝荪,你们三人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