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实在是个很偏僻的地方，以至于林昭没顾上拆掉遮掩物。


    她们钻了好几条狭窄的树道，没有地图也能感受出来，这条路线已经偏离比赛划定的范围。


    “比阿特丽斯——贝蒂——”


    “诺克斯家的小姐——”


    “不理人的比阿特丽斯·诺克斯——”


    周围没有其他人，简越喊越发夸张。


    “简·爱！”终于，某个角落传来一声微弱的回应。


    林昭拦住简，自己先往声音的源头靠去。那果然是她有印象的深坑，比阿特丽斯正站在里面，脸色苍白地望着坑外。


    得到林昭肯定的点头，简马上小跑过去。


    “太好了，总算找到你了。”她体贴地略过比阿特丽斯的糟糕处境，“你有受伤吗？埃莉诺去喊老师了。等她们到你就可以出来了。”


    比阿特丽斯瞧见简的时候眼圈一下子红了，但她咬着唇，闷声不语，直到听到最后一句。


    “不、不行，不能让老师到这来……”


    她深色的裤装还看不出来什么，可上身，背心底下的浅色衬衫已经全是泥印。特别是两边的长袖，除了泥块还有不少破损，一眼便能认出，这是它的主人刚刚试图自己攀爬出去的痕迹。


    “琼……简，你，你能想想办法把我拉出去吗……”比阿特丽斯声音沙哑，也不再端着平日的架子，“拜托你了，出去之后，我会认真道谢的。”


    “道谢什么的不至于……”简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比阿特丽斯，说实在的，这说得好像她会丢下她就走一眼。


    她迟疑地看向林昭。


    靠她自己肯定是没办法把比阿特丽斯弄出来的。要知道比阿特丽斯还比她高一个头，不被对方拉下去都不错了。


    可如果林昭出手，岂不是变相证明了比阿特丽斯前段时间的担忧都是真的。


    “……你又在看什么，莉娜不是去找老师了吗？”比阿特丽斯注意到简的视线，喃喃着，脸上浮现起几分了然，“你果然……”


    “……”简看回她，不说话了。


    从自己角度出发，她完全没必要冒这个风险。要是暴露了林昭的存在，就是比阿特丽斯一时记着她的帮助，之后会不会又重新变得戒备呢？


    “不，我没说什么。拜托你了，我不能这样被发现……”比阿特丽斯看她脸色，语气又焦急起来。


    “贝蒂，如果你是担心颜面，埃莉诺告诉老师那会就损害了吧。我们还是别冒险了。”简沉下心，比阿特丽斯的话不能说服她做出那么大的牺牲，“你在这等着吧，我去带路。”


    她从坑边退开，林昭却没有跟上。


    “你去带路吧，我可以帮忙。”


    “可……”简声音很小，她知道林昭不会没考虑到她的担忧。


    “你不在这里的话，她也没办法说什么。去吧，在下面待着也不安全。”林昭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


    简只好点点头，转身原路返回。


    目送简离开后，林昭跳下坑底。底下的树枝被她踩出声响，比阿特丽斯被吓一跳，慌促地四处打量。


    “简？你还在吗？”她没忍住呼喊起来，但自然是没有回应。


    林昭在盖茨海德捉弄里德太太那会就发现了，其他人虽然听不见她说话，但如果她靠着对方耳边念叨，是能起到一定心理暗示的效果的。


    “抱歉，比阿特丽斯，委屈你一下了。”她凑到她耳边，开始碎碎念。


    比阿特丽斯感觉到耳畔蔓延开一股阴冷感，就像有人靠着自己一样。她想动，但是动弹不得。


    是因为她刚刚怀疑简身边有些不干不净的，所以真的引来脏东西了吗？


    可是，简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她手脚发软，站不住了，跪坐下来。


    是她不好，最开始大家一起待着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可是，她真的很怕这些东西，简又不肯把话说清楚。哪怕骗自己一句，说没有，不行吗？


    寒意越来越深，她刚刚掉下来时花了不少力气挣扎，这下彻底撑不住，一头栽倒失去了意识。


    林昭手疾眼快地接住她，没让她真的脸朝地。


    她抬头看了一下，这个坑的深度起码有一米八，远超出了小女孩自救的高度，但对她来说，还是能勾到边缘的。


    林昭不得不庆幸起自己的身高发育良好。


    把比阿特丽斯抱好，她脱下身上的外套，稍微加以固定。然后屏住呼吸，利用身体的透明度自控，一步步卡着泥墙，往上攀爬起来。


    另一边，简刚往外走了半程，便撞见埃莉诺带着老师们，疏散起其他的团队。


    “上帝保佑，你没有事，”埃莉诺一看见她就扑来，“怎么样，琼，你找到贝蒂了吗？


    简喘着气，顾不上说别的，只是让埃莉诺拿出地图，指了指大概位置。


    “简，需要麻烦你再带一会路了。”维克多女士看过位置，紧缩的眉头彻底松不开了，“埃莉诺，你先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不能再有更多意外情况了。”


    埃莉诺赶紧点点头，把地图交给简后，配合地跟上了外撤的队伍。


    简带着维克多女士，还有刚来那天引路的门房，一起往事发点去。


    等她们到那时，比阿特丽斯正靠在坑口附近的树边，闭着眼睛。


    林昭朝简挥挥手，身上的泥泞痕迹足以说明她花了一番功夫。


    虽然很想关心林昭，但顾虑着在场的其他人，简只能朝她投去一个关切的眼神。


    维克多女士走到树旁，摸了摸比阿特丽斯的脸，确认她状态不算糟糕后，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扭头朝门房点点头：“亨利，你动作小心些，把比阿特丽斯抱上。”


    “等一下……”简在他蹲下身前，快步上前，把自己身上的披肩解了下来，给比阿特丽斯披上了，“现在好了。辛苦您，亨利先生。”


    维克多女士默不作声，眼里却为简的举止亮了一下。


    往外走时，维克多女士与简并肩而行。


    “在这半年的学习里，简，你的进步有目共睹。”她亲善地拍拍简的肩头，“‘林地探索’已经中止，不作分数录入。恭喜你们拿下团体第一，有此奖项，你已经算得上本年度的优秀学生了。”


    简的心砰砰直跳，她还是对与这样的大人说话感到紧张。收到维克多女士的赞扬也实在出乎意料，她握紧了掌心，努力保持言语得体：“感谢您能这么说，维克多女士。”


    当初在办公室和维克多女士的交谈，简没有和林昭说得很详细。林昭还以为学校留任是淘汰制，闻言兴致很高地追问起来。


    “这是明年能留在这的意思吗？”


    很遗憾，优秀学生不代表能拿到“津贴”，她起码得在个人赛也拿下第一才行。


    但由于是自己的隐瞒，后来又忘了补充，简只好朝林昭默认般微笑。


    “咳咳……”她们的交谈没能继续，被门房亨利抱着的比阿特丽斯咳嗽几声，在略微颠簸的移动间逐渐苏醒。


    行进的队伍停下，简走快几步，来到比阿特丽斯的面前，关切询问：“贝蒂，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比阿特丽斯还有些迷糊，她看看简，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琼……？你不是去……”


    “有维克多女士和亨利先生帮忙，我们已经在往外走了。”简赶紧接话，生怕比阿特丽斯疑惑自己怎么从坑里出来。


    这句话在不同人耳里能有不同意思，大家都没有发现其中漏洞。


    听到已经在往外，比阿特丽斯睁大了眼，她反应过来自己被抱着，着急地说：“亨利……先生，是吗？劳烦您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


    亨利向维克多女士请求一眼，得到默认后把她放下。


    比阿特丽斯站到地上，还有些不稳，简扶住她摇晃的手。


    也是这时，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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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特丽斯发现自己身上多出来的披肩。


    “等等，这是莉娜给你上台用的，你怎么能给我……”她呆滞两秒，脸一下子涨红了，试图解下来。


    “没关系，我衣服还算干净，先借你了。”简握紧她的手，没让她得逞，“再说，我们得一起上去不是吗？”


    比阿特丽斯眼里浮现几分不可思议，她咬住下唇，本就泛红的眼眶颤了颤。


    “谢谢你，琼。”


    短暂整理一番，她们没再停留，一行人总算离开林地。


    林地外围了不少人。虽然维克多女士安排老师们把学生带回教室，可参赛团队的撤出也陆陆续续，以至于完全清场是不可能的。


    “贝蒂！琼！”埃莉诺翘首以盼半天，总算等到朋友们，这会声音都带了哭腔，“太好了，你们都在——”她二话不说，再一次扑过来，这次是抱住了两个人。


    不加控制的音量吸引了一些目光，里德家的人更是被其中的名字喊得看过来。约翰·里德不在行列中，想必是因为那个坑被带去治疗了，而伊丽莎只是抱着手不动声色，乔治安娜倒是迈开脚步往这走。


    “贝蒂……”她语气里的悲怆过了头，反倒像演什么戏剧了。只不过她走到还剩几步时，看清了比阿特丽斯身上的各种泥痕，一下子住了嘴，停住了。


    比阿特丽斯默默看着她，什么都没说，显然明白她因为什么迟疑。


    “里德家的小姐，”简学来埃莉诺对乔治安娜的称呼，挤出一个笑容，“你也想给贝蒂一个安慰的拥抱吧？我来给你让个位置……”


    “不！”乔治安娜甚至顾不上在意简的称呼，下意识拒绝，还往后退了几步。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比阿特丽斯倒是对简的做法更意外，她狐疑地看她一眼，都没意识到自己勾起了嘴角。


    “啊，我、我该离开的，对。老师们说过的来着……”乔治安娜狼狈找补一句，头也不回跑回队伍，拉着队友跑走了。


    看着那堪称落荒而逃的背影，简想起来自己的疑问，顺势求解起来。


    “不肯说为什么要好就算了，我能问问你到底欣赏乔治安娜什么吗？”


    比阿特丽斯差点习惯性地装聋作哑，但盖着手的织物柔软，轻盈又存在感分明。


    “咦……”埃莉诺这会也注意到披肩，只不过她反应更快，发问的环节都省去了，伸手拉着简的手腕，笑眯眯地摇了摇。


    “最开始是因为，她，长得很漂亮……”比阿特丽斯说着没了声音。


    “……”简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这倒是十分简单粗暴又无法反驳的理由。而且，正因如此，使得比阿特丽斯从冷漠的表面，露出些过于单纯的内核来。


    简从对方的表情看得出来，她对外表的过分在意，纯粹是个人的追求。而因这种评定标准产生的影响，倒是在乔治安娜方面，导向了相当消极的影响。


    即便通过长久的相处，也是能从行动上，将比阿特丽斯过于草率的初印象修改回来。只不过，真是好一番功夫，甚至被这个理由衬托得有些不值当了。


    简有些无言。她还是把下一句“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吞回去好了。


    但顿了顿，比阿特丽斯却又开口了。


    “对不起，琼。我之前对你的态度太糟糕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简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都习惯和比阿特丽斯每天拌嘴了。


    埃莉诺挂着的微笑嘴角都快飞起来了，她左看看右看看，把两个对着不说话的女孩一手一个挽住手，很识相地打起圆场。


    “好！道歉和感激都到这里吧！我们该去领奖啦——”


    简被带着走，总觉得有什么被遗忘了。


    她左右张望起来，看学生都陆陆续续被带走，维克多女士身后跟着亨利，她们正在和联校的老师谈话……


    等等，林昭去哪里了？